邊界上是一片開闊地，除了多年來被無數人踏出的大路之外，都是算不上崎嶇的曠野和起伏不大的小丘，最大的丘陵也不過像微風吹拂的海浪，無法增加多少防禦優勢。
路邊原本用於軍隊檢查和徵稅的關卡已經人去樓空，發揮不出什麼阻擋的作用，沒有幾個月就已經破敗得不像樣子。
早就預料到今日衝突的雙方將帥，已多次細緻深入地調查過地形，連每一叢灌木和每一處有輕微起伏的地形都探查過，不過得出的結論也是令人沮喪。
沒有地利可趁，作戰全憑實力。
當然，作爲兵力不佔優勢的一方，文森即使做出了進行大戰的準備，也不能再隨意增加兵力了，骷髏的召喚和控制已經達到了巫妖們魔力的極限，而文森的加護也每天都消耗大半。
就算披甲骷髏的戰鬥力和徵召的希羅德農民半斤八兩，打逆風仗也不會出現士氣崩盤的險情，但是面對兩個騎士團的騎兵還是沒有把握。
更何況這次希羅德人的隨軍魔法師和戰鬥牧師數量太多，對於幾乎完全由不死生物組成的部隊極其不利。
主教貝克曼帶來的護教衛隊不想介入這種衝突，文森表示理解，但請求他們駐紮在村裏，暫時打出教會的旗幟，至少保護村民和村子不受影響。
就算今天獅鷲隊沒有出現，希羅德人在那片可能變成戰場的土地上也佔據了優勢，文森處於劣勢。
希羅德軍隊穩操勝券，領主軍隊堅守不退，雙方都沒了退路。
“這也是一種談判方式，效果顯著，白癡都能看了都能拿主意。”文森仍然沒有慌張，還有心情對妮妮婭開玩笑，“形勢對於我軍不利，如果硬碰硬沒有希望，你也可以現在就開始祈禱。”
祈禱？妮妮婭喫驚地望着文森，對他的話完全沒有當真。
相處這麼長時間，妮妮婭一次都沒見過領主祈禱過，無論是在城堡裏還是外面，甚至到了教會里做客，他都沒有祈禱的習慣。
現在讓自己去祈禱有什麼用？
說實話，跟着這樣的領主混，本來每天還會稍微祈禱幾句的少女，也變得對神明怠慢了起來。
難道今天的情況已經糟到非要用祈禱來壯膽的地步了？
可是，從他的神態看，卻完全不像是驚慌失措，有病亂投醫的狀況。
文森在行軍隊伍邊的一處小高地上騎着馬，手裏拿着望遠鏡，不時向前方望幾下，他鎮靜的側面像讓人印象深刻，給人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安心感覺。
領主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整齊華麗的禮服，翻領白得亮眼，黑色披風只到腰際，胸前還別了一條紅綬帶，腰懸魔劍，寬鬆的褲子在膝蓋處塞進馬靴，靴子上銀色刺馬距閃閃發光。
每個有智慧的人族部下和魔族見了領主這副尊榮，要麼感到驚訝讚歎，要麼感到歡喜鼓舞，也有妮妮婭那樣會忍不住偶爾偷看的。
也許是出於謹慎，也許是出於默契，更有可能是雙方互相效仿，站在邊境上的步兵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開始對峙，而不是直接衝突。
當一支千人方陣出現在希羅德國境後，文森的部下立刻不甘示弱地在對面補上相同的人數，然後雙方都亮出武器，擺開陣勢，拿出一副隨時都會衝入敵陣的架勢。
隨着希羅德人的後續部隊不斷填充上來，文森後面的部隊數量越來越少，眼看就要出現缺口了。
終於在希羅德人將第十個步兵方陣擺上邊境時，另一邊已經沒有對應的骷髏士兵出現在他們面前，這讓第十個千人方陣既得意又慶幸。
“主人，怎麼辦，我們的部隊全都上去了。”妮妮婭焦急地提醒到，“請允許我帶您的親衛隊也上去吧！”
文森驅動夢魘獸，慢慢靠近她身邊，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少女的額頭。
“勇氣可嘉，智慧不夠，這種時候連你都上去了，誰來保護我的安全？”
本來心急如焚的妮妮雅聽到這句話，先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微微發紅。
“我作爲領主，傾盡全力保護領地和領民，阻止外敵的蠻橫入侵，自認爲是問心無愧，不曾放棄過自己的責任。”文森沒有在意妮妮雅的微妙變化，只是自言自語地說，“奇蹟不就應該是在這種時候，發生在正義一方身邊的嗎？”
“領主大人，您說這話……沒發燒吧？”心直口快的希夫，正好騎馬過來對文森說，“您安排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文森對着希羅德人面前空無一人的邊境，意氣風發地說，“自助者天助之，自棄者天棄之。”
幾乎就在文森自說自話的同時，從剛纔發生激戰的樹林另一側，傳出了沉重腳步踏地和不絕於耳的奇怪吼叫聲。
希羅德人的陣列似乎肉眼可見地後退了幾步，發生了一點小混亂。
一羣五大三粗、壯碩如牛、打扮在文森看來十分朋克的巨漢，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手持比尋常尺寸大得多的長杆戟斧，向希羅德人的對面走去。
“高地野蠻人！”妮妮婭瞪大了眼睛，“這羣傢伙怎麼來到這裏了？他們要替我們打仗？”
爲首的一個人最是誇張，此人在這羣巨漢中，身材也是鶴立雞羣，除了盔甲之外，他背後還披着無數五顏六色的長布條，有的顏色陳舊，有的大概是最近剛添加上去。
遠看過去，此人除了扮相臃腫誇張，也能讓人隱隱察覺到其不俗的力量。
尤其是他發出的一連串雷鳴般的戰吼，更是令人心驚動魄，對面的希羅德人見到吼聲連連的野蠻人，居然自行向後退了數十米。
更可怕的是，連平時沒有任何恐懼感受的骷髏，都在這種吼聲中隱隱顫抖，靠近他們一側的一些甚至碎裂解體，直接被聲波超度了。
“看，奇蹟發生了吧？”文森問目瞪口呆的妮妮雅，“奇蹟不過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
好傢伙，這是努力就能得到的支援嗎？
“主人，這些士兵是……高原僱傭兵吧？”跟在文森身邊，不知不覺也漲了不少見識的妮妮婭，終於也察覺了什麼，“那個領頭的戰士好可怕，他是誰？”
“古斯塔夫·酷斯特。”文森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高原戰神的大名，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