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領地再窮，領民再少，這裏也是文森來到這個世界後，讓他從迷茫和沮喪中走出來，拿出超出當年內卷時的精力，摸爬滾打、殫精竭慮也要保護和發展的地方。
這裏雖然不夠好，也不夠安全，但是文森將其視爲改變命運的希望之地。
從三個月前走到今天，文森遇到了穿越以來，可能也是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
無論王子的身份還是匠神的加護，都不可能扭轉戰場上的兵力劣勢。
如果對方連和約都不顧忌，自己今天就麻煩了。
“真是不明白，我的領地有什麼魅力，居然能讓希羅德人拿出舉國兵力來討伐。”文森自嘲地說，“連底牌都打出來了，他們還不死心。”
“殿下，接下來要迎戰嗎？”巫妖詢問領主，“希羅德人隨時可能進攻。”
“當然要做好迎戰準備，”文森回答地很乾脆，“但是魔力不要拿來作戰，執行緊急預案。”
“您確定要那樣做嗎？”巫妖很謹慎地問，“如果敵人不進攻或者攻勢太猛，這種準備就會落空。”
“我知道這樣做的風險，不過我們怎麼做都有風險。”文森下定了決心，只是讓部下執行，“算了，只要希羅德人入境，就讓軍隊給我打，讓他們多流點血。”
話雖如此，就算下了決心，作戰仍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天上的獅鷲開始在兩軍上空盤旋，隨時準備衝入魔族軍隊，體型宛如戰鬥轟炸機的獅鷲王在後面不緊不慢地飛行，保持着對魔族軍隊的巨大壓力。
可惜，文森初來乍到，加護有限，不然一定整些88毫米反一切炮，給這羣孽畜當頭一棒。
雖然骷髏還是對這些空中怪獸無知無覺，但是有智慧的巫妖們也開始動搖，他們都是戰爭之後墮落加入魔族的魔法師，面對這種在魔陸戰爭中都能拿得出手的大場面，從本能上感到恐懼。
文森僅有的幾名人族部下，都被這種能夠壓垮人精神的戰場壓力所影響，除了斯卡瓦人希夫的情況稍微好一點，無論是開始墮落的拉尼娜、天真無邪的普拉妮還是幻想着成爲英雄的妮妮雅，都不約而同地顫抖了起來。
其實，文森本人也沒有見識過這種大場面，比起今天，他記憶中的魔族內亂中的鎮壓場面，雖然血腥暴力，但完全沒有真實感。
如今，只要希羅德人不顧國際秩序，公然撕毀和約，文森如果頭鐵下去，結果大概率不會很好。
暗中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傳送魔法，文森定了定神，讓夢魘獸向前緩緩前進。
“主人，你去哪裏？”妮妮婭緊張地問，“不能太靠近邊境，太危險了。”
“我們魔族是給人制造危險，而不是畏懼危險的種族。”文森邊走邊說，“希羅德人敢動手，早就讓步兵行動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邁過邊境線。”
“主人，今天是不是要出全力？”巨鐮的身影從文森身邊浮現出來，“天熱，血更熱。”
“真是遺憾，不是夜間，這會限制你的發揮。”文森說，“對面那麼多魔法師，肯定也有所準備。”
“您準備的太多了。”巨鐮難得數落了一回主人，“戰鬥時不用想太多。”
“是啊，我一心求穩，可是局面不受我控制。”文森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失策，“如果換做是我的兄弟們，他們會如何處理呢？”
“他們會從此尊敬主人。”巨鐮毫無感情地回答，“如果您能活下來的話。”
就在文森還未到達最前線的時候，早就猶如繃緊蛛絲一般的對峙線上，持續不斷地爆發出希羅德人怒吼的聲音，緊接着，號角和鼓聲也開始此起彼伏。
“這麼快就忍不住了？”文森無奈地搖搖頭，“希羅德人真是不要命了。”
雙方互不相讓的對抗，終於在不斷縮短的距離耗盡後，演化成了最危險的直接衝突。
步兵的長矛是最先相互接近的武器。
如果從空中看，雙方互不相讓，有些地方的長矛陣列已經攪在一起，猶如一團散發着死亡氣息的亂麻，難解難分。
體長超過身體三倍的長矛是既可以衝擊敵陣，又可以阻擊騎兵的有效武器，無論是文森的不死生物，還是希羅德的徵召農民兵，都是大量使用了這種武器。
比起希羅德輕步兵的脆弱肉體，披甲骷髏的防禦力和耐久力更勝一籌。
不少矛頭戳在他們沒有肌肉的空洞身體上，根本無法造成傷害，樹林般的長矛攢刺而來，骷髏們就算被捅穿放翻，身體骨折斷裂，撲倒在地上任人踐踏，也不會發出一聲慘叫。
所以，這種生者與死者的對抗，在一開始都是活人喫虧的。
不過，希羅德王國好歹也是和魔族戰鬥經驗最豐富的的國家，面對無知無覺的敵人，他們並不會原地對拼，而是靈活調整戰術。
在雙方長矛交錯，形成對峙的時候，不少身材矮小的士兵從希羅德人的陣列下方爬出來，他們嘴裏叼着短刀短劍，手上拖着沉重的頁錘或鐵斧，像老鼠一樣匍匐從長矛下方爬行。
由於前排的骷髏都陷入了長矛的糾纏中，他們的腳下都是空空如也，希羅德人的奇兵摸過去以後就趁着骷髏不備，趴在地上或者蹲在地上，用鈍器猛砸他們小腿脛骨。
本來就是曝屍荒野的老骨頭，也沒有護脛那種奢侈的保護，很多骷髏就這樣遭到了暗算，直接被砸斷骨頭，失去平衡摔倒了地上。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種三十年前就出現過的戰術，魔族當然也有防備，在起初吃了一陣虧之後，骷髏組成的槍陣裏，也衝出了一羣魔犬。
魔犬靈巧地從骷髏腳下穿梭，避過他們的腳步，撲向偷襲的希羅德士兵，撕咬他們的手腕，人和魔物在密集的長矛下兇殘肉搏，牙齒和尖刀上沾滿了血。
這是一場從三十年前開始，就已經成爲純消耗的戰鬥方式，放在三十年後的今天，在文森看來頗爲無奈。
一時間，整條邊境上下，除了野蠻人僱傭兵對面的幾千人不敢動彈外，其他的位置上都爆發了血戰。
遵照約定，巨石傭兵團不參戰，但是會起到牽制部分希羅德人兵力的作用。
毫無技巧，全是暴力，上萬魔物和士兵絞在一起，碎骨和鮮血很快就讓邊境線變得猙獰可怖。
武器的碰撞聲，人受傷的慘叫聲，骨骼的碎裂聲，號角的嗚咽聲，混在一起，宛如三十年前的戰爭又一次重現人間。
見魔族嚴守邊境，在各個方向都死戰不退，希羅德軍隊彷彿也回到了父輩們戰鬥的時代，儘管他們同樣恐懼，同樣驚慌，但是面對着摧殘過家園的魔族，仍然爆發了強大的力量。
比起魔族，他們還有更強大的武器——魔法。
一時間，各種攻擊性魔法和神聖淨化的光芒充斥了戰場，大量骷髏還未接戰，就如同割草一般一排排倒下。
狂呼神明護佑的希羅德軍隊越戰越勇，戰線向着南面推移，形勢變得對領地軍隊越來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