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對於希羅德人的恨意,早已經是國仇家恨不共戴天的程度,在王國這個被仇恨的羣體中,有些既得利益者人比其他人更不可原諒。
北山家族,靠屠殺獸人掠奪土地發跡,幾代人都是踏着獸人的鮮血享受富貴,就算公爵已死,其家族成員仍是不會被原諒的對象。
用過讓文森翻譯一下什麼叫獸人對北山家族的仇恨,那一定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傾倒五湖四海八江之水,水淹其家也難解心頭之恨,上天追到凌霄殿,下海追到水晶宮的深仇大恨。
德萊米昨日見過更多的希羅德戰俘,只是表現出輕蔑和些許快意,並未如此失態。
不過,文森還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個貓娘很可能和北山家族有私人的恩怨,否則絕不會隱私廢公,在領主面前做出如此風度掃地的事。
只是這件私事不適合當衆打聽。
聽到文森命令自己去當靶子,滿臉頹喪的拉尼娜並未有任何驚訝與不安,她找了個創面乾淨的樹樁
,將剛纔做過記錄的一疊表格輕輕放下,熟練地整理了一下服飾,就像射擊靶標前面走了過去。
經過德萊米麪前時,她挑起眼睛,用挑釁似的高傲眼神掃了貓娘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既不否認,也不示弱,面對威力和速度遠強於弓弩的武器,她聽到當靶子的命令,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讓德萊米在受挑釁感到惱怒之餘,也稍微冷靜了一點。
“她……她真的是諾登貝格家的女人,是不是錯了喵?”德萊米問文森,“戒指真是她本人的喵?”
“她是北山伯爵的女兒,我可以證明,”文森的回答讓德萊米大喫一驚,“怕死的人,不配當我的手下。”
北山公爵的死,是一個讓所有獸人都振奮的消息,現在她的女兒就在領主身邊,還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這讓德萊米興奮地渾身發顫,可是又有點不知所措。
自己一時激動,提出了讓任何東道主都會感到難堪的要求,本來就不符合外交禮節。
雖然不知道文森到底要幹什麼,可是對方完全滿足了自己要看流血的要求,直接命令部下去送死。
不知道槍口對面的拉尼娜會不會死,德萊米卻明白,自己這次有點太胡來了。
誰能想到領主他還當真了啊!
見文森一副較真的表情,德萊米有點後悔,她看着拉尼娜距離靶子越來越近,除了在心中責備自己太不冷靜,也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收場。
既不想在這個膽大的女人面前低頭,但是也不能承受她被擊中的後果。
“等一下!”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薩達卡突然高喊了一聲,這讓德萊米看到了新的希望。
“先射擊一輪,集中射擊一個位置。”薩達卡對拉尼娜說,“你先等一下,等射擊完站到集火位置上。”
聽完豹哥的話,德萊米真是又驚又氣,這傢伙不打圓場就算了,還生怕打不中,這是提前讓射手們做個校準,保證一會兒打得更準是吧?
“可以。”拉米娜面無表情地說,“你快點,我等着。”
這羣人都不正常啊,德萊米傻眼了,她又看了看文森,只見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對即將發生的危險完全不在意,好像自己完全看不到一樣。
“領主大……”
德萊米忍不住走到文森面前,還未說完話,就聽到一陣整齊的槍響。
獸人同族們顯然已經極其適應了服從命令,只要薩達卡下達命令,他們就條件反射地執行任務,並不會考慮其他的情況。
哪怕是讓他們去射擊剛纔還站在一起的人。
比起不知名的危險技術帶來的震撼,獸人們的改變給使者帶來了更大的衝擊,一種莫名的心驚雖然轉瞬即逝,德萊米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麼,可是不安仍揮之不去。
但願這只是因爲血咒的影響,可是她從獸人們的面孔上只看到了全心投入的專注,那可不是不得已的麻木和恐懼。
太聽話了……
“武器,沒問題!”
一名說着磕磕絆絆的人族語言,但是表情十分亢奮的獸人想薩達卡報告,豹哥聞之點頭,繼續下達射擊命令。
不用他指示,拉尼娜自己就走到了彈着點最密集的位置,她站定後,還用一種狂妄而嘲諷的眼神迴應德萊米。
更誇張的是,她伸開雙臂,將身體擺成十字形,任憑寬大的袍袖在風中吹動。
她在故意讓自己容易被命中?
真是個瘋女人!
德萊米無比詫異,同時也有點莫名畏懼起來,難道北山家族的大魔法師女兒強到不畏槍彈的地步了?
對了,希羅德魔法師擅長土系魔法,有可能會賣弄一下土牆或者土魔偶之類的防護魔法吧?
“啪”的一聲,拉尼娜的法杖落在了地上,頂端那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魔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領主大人,她不要命了瞄?”德萊米說完纔想起來,這是文森的命令,“法杖不用,魔法強度不夠喵。”
“獸人不是恨北山家族的人嗎?”文森挑起眉毛,故作驚訝地問,“現在你看到的都是你所期待的。”
“樹都打爛了,鐵都打穿了,人捱上會死的喵,就算用魔法喵……這不是戰場,用不着殺人喵……”
“她不會用魔法的。”
“不用會死喵。”
“總之您開心就好。”
“大人,您在說什麼啊喵!她不是您的部下嗎?”
“我的手下只有已死去的部下和不怕死的部下,難道您不想看希羅德人挨槍子?”
“我想喵……不對,我們不想這樣,現在看很不對勁喵……”
就在文森將貓娘弄到有些錯亂的時候,槍聲又響了。
德萊米第一時間就想轉頭去看,不過脖子轉了一半就硬生生停住了。
“您比我們想象中更殘忍,雖然是對待希羅德人喵,”德萊米嘆息道,“對任何人都殘酷無情,反覆無常,說不定以後能做國王喵……”
文森搖搖頭,扶着貓孃的肩膀,讓她轉身去看射擊的結果。
德萊米的瞳孔又一次驟然放大了,因爲在她對面,透過正在消散的煙霧,剛纔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