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了哥…總之就是儘量哄她開心是吧？”
我問完，安寧哥又想了想才說道：“嗯，不過也不用老弟主動做什麼說什麼，就…反正就儘量順着她吧，萬一她哪句話對老弟你說重了，老弟千萬別跟她計較。”
我笑道：“瞧您說的，我還當是啥大事呢，我本來還想說，要哄老太太開心，是不是得費腦子編個笑話呢，照您這意思，我就當個聽衆就得了唄？這也太簡單了。”
安寧哥苦笑了一下，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
“行，那咱直接過去吧，阿姨在哪兒？”
眼看安寧哥越發無奈，我也沒再多問，決定速戰速決。
安寧哥答應一聲，帶着我走到一間寫着‘加護病房’的房門前，輕輕推開門，放輕腳步，率先進了屋。
一張病牀上，幾天前還生龍活虎，有力氣半夜上我小區外盯我梢的李阿姨，正閉着眼睛，一臉痛苦的躺在上面。
我雖然不喜歡這老太太，但看到她這副枯燈殘燭的模樣，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
唉，有時候想想，真不知道人一輩子活個什麼勁兒，幾十年後不都是這副模樣？
“媽…媽…我把井月給您找來了。”
安寧哥蹲到病牀邊，在老太太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老太太動了動腦袋，看起來像是費了很大力氣似的，緩緩睜開眼，視線茫然了幾秒鐘才鎖定我。
“阿…奶奶，是我，井月，安寧哥說您想見我？”
我蹲到安寧哥身邊，學着他的語氣，儘量輕柔的衝李阿姨問了一句。
聽到我親口承認，李阿姨似乎這才確定我真的是我，她的眼神瞬間有力了一些，有些嚇人的直勾勾盯着我。
我不解的看向安寧哥，安寧哥繼續小聲對他媽說：“媽，您不是讓我把井月找來嗎？趙井月啊，就是幫您修路由器那孩子，我給您找來了。”
“是啊李阿姨，是我，趙井月。”
我也跟着小聲說了一句。
“路由器…”
李阿姨終於開了口，她的聲音蒼老了許多，而她說的內容卻讓我一時有些費解，因爲我愣是沒聽出來她這算是變聰明瞭還是變糊塗了。
安寧哥反覆提我，李阿姨卻好像根本沒想起來似的，但一提‘路由器’，她瞬間就有了反應。
要說起來，李阿姨這‘關鍵點’找的挺對，我跟她會產生交情，完全是因爲路由器，在她的認知裏，我壓根就應該是跟路由器綁定在一起的。
但現在這處境下，她好像沒必要再去在乎路由器了吧？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玩意兒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吧？在乎它幹啥？
不過我還記得進門前安寧哥的囑託，所以還是很配合的說道：“是啊李阿姨，我就是幫您調路由器的那個趙井月啊。”
“趙井月…路由器…對了，是你…都是你…”
李阿姨喃喃的說着，好像還不是很清醒。
“嗯，阿姨，是我…”
我配合了一句。
李阿姨看向我，眼神中剛纔那股直勾勾的兇悍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別的情緒，依舊是負面的，但我沒太看懂。
“你是個好孩子啊…”
李阿姨對着我說完這句，又緩緩閉上了眼。
不過我看得出來，李阿姨不是不舒服了，她是在…攢勁，像是要先緩一緩，然後再跟我繼續聊。
於是我和安寧哥都沒說話，安寧哥趁機拉過來兩個小板凳，一個給我，一個給了他自己。
嗯…確實比蹲着舒服。
“唉，都是命…都是命啊…”
我不知道這句該怎麼接話，只好再次看向了安寧哥。
安寧哥衝李阿姨說道：“媽，您找井月要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井月在呢。”
李阿姨終於再次緩緩睜開了眼，這一次，她的眼神明顯正常了一些。
看着李阿姨這狀態，我莫名覺得，她是整個人都變遲緩了，思考，說話，做任何動作，從沉睡中醒來，所有的速度都比之前變慢了好多。
但只是變慢了，她的思維邏輯並沒有變混亂，還是正常思維。
“小寧…你出去…媽有話要…要單獨跟小趙說…小寧…你出去…”
安寧哥看看我，我明白，表演時間到了。
剛纔安寧哥的所有叮囑，爲的就是接下來的‘演出’，我得盡力哄好這老太太。
爲了讓安寧哥放心，我看着他的眼睛，無比誠懇的點了點頭。
安寧哥拍拍我肩膀，什麼都沒多說，只是又對着李阿姨說道：“媽，那我出去了，我就在門外，您有事隨時讓井月叫我就行。”
李阿姨沒理安寧哥，繼續定定的看着我。
安寧哥有些無奈的深呼一口氣，這纔在又衝我點了點頭後，起身離開了病房。
房間裏只剩下了我跟李阿姨兩個人，我正在想該怎麼開啓話題，沒想到李阿姨一改剛纔的憔悴狀，思路和口齒一樣清晰的衝我低聲說道：“小趙，快，快報警！”
“報警？”
李阿姨一句話就把我說懵了，我去，安寧哥沒說需要配合到這種程度啊，報啥警？老太太這是真糊塗了？
眼看我沒動作，李阿姨焦急的說：“快呀，孩子，小寧把奶奶的手機收走了，奶奶沒辦法，只能靠你了，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快幫奶奶報警！”
“不是，奶奶，您報警幹啥啊？那個電話可不能隨便打的，要是您需…”
“你這孩子…快打，快打啊！小寧想氣死我，你也想氣死我嗎？小趙啊，奶奶就指望你了啊，你快打啊，打通了奶奶跟警察說，你快打啊…”
李阿姨打斷了我的話，說着說着還帶上了哭腔。
我聽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催我，忽然覺得，還是該配合她一下的。
警察又不是不講理，就算李阿姨真是糊塗了，報警說出什麼奇怪的話把警察招來，那警察一看報警人是這副樣子，肯定也能理解。
想到這裏，我掏出手機跟李阿姨確認道：“那我真打了啊？”
李阿姨連忙一陣點頭的同時，眼淚也已經流了出來。
好吧，打吧。
我第一次在手機上按下110三個數字，說實話，有點緊張。
電話接通的很快，並沒像以前聽說的那樣，先來個一分鐘的機器旁白，各種警告什麼的。
接通後響了頂多也就五秒鐘，一個女聲就傳了出來。
“110報警臺，請講。”
女聲問完，李阿姨一臉期待的看向我，我乾脆直接把手機舉到了李阿姨耳邊。
李阿姨“喂”了一聲，又扭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似乎是在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110，接着不知對面說了句什麼，李阿姨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一邊急促的呼吸着，她一邊對着電話說：“我報警，我舉報！前天，富麗香檳花園小區外面那個長誠寬帶營業廳，是…是我兒子炸的！”
一瞬間，我腦子裏“嗡”的一下，我去，老太太是真瘋了吧？
然而不等我腦中的嗡鳴聲散去，李阿姨又用一句話讓我徹底傻了。
“還有…”
李阿姨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一咬牙，對着手機說道：“這手機號…是一個叫趙井月的年輕人的，我兒子會去炸那個營業廳，全是因爲這個人！都怪他…都是他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