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沒聽過，從小到大，我認識的人裏就沒有叫這個的。
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加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名，同時被從於小舟嘴裏說出來，我卻瞬間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也明白了這個叫程欣的人是什麼身份。
會議廳外，比平安裏負一層寬敞亮堂許多的走廊裏，我來回踱着步，心情有點兒焦慮。
關於高速路上的那場謀殺，因爲史大爺自己說漏了嘴，所以我已經知道，他就是罪魁禍首。
因爲後來姜破甲的點撥，所以我知道，史大爺的目標原本是我。
但因爲蛋蛋對我的捨命保護，事情的結果，完全脫離了史大爺的預料。
我代班健民，成了‘小趙總’；蛋蛋失去自由，被困平安裏；史大爺…蒼老了十歲。
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史大爺殺我的動機是什麼，但自從我明確從史大爺身上感覺到那份後悔和愧疚後，我就選擇了放下，沒再提起過這件事。
大家…也都沒主動提起過。
雖然我能明確感覺到，對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我們所有人，都沒開誠佈公的說過這件事。
所以，其實我心裏本就一直有一個不太確定的謎團，那就是，關於我知道這件事真相這一點，史大爺到底知不知道？
他是因爲知道我知道真相，所以出於愧疚纔對我好的；還是因爲以爲我不知道，爲了讓我永遠不知道，所以纔對我好的？
這些，我不知道，對眼下的我來說，也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不能讓這件事成爲史大爺的把柄，被於小舟攥在手裏。
所以，在史大爺和於小舟還沒聊完時，我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我要跟史大爺認真談一次，坦白的告訴他，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而且，我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具體該怎麼說，確實需要點技巧。
起碼我得讓史大爺明白，我只是對上次的刺殺不在意了，不是不在意刺殺這件事本身，別回頭說不好再讓史大爺誤會了，以爲我壓根不在乎任何刺殺，那回頭他再心血來潮隔三差五的派人來捅我兩刀，那也夠我受的。
打定主意後，我心裏頓時平靜了許多，偶爾掃一眼於小舟那個同樣被趕出來的跟班，同時在心裏思考話術。
嚴格說起來，於小舟和史大爺密談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十幾分鍾。
等會議廳側門緩緩開起後，春風得意的於小舟在前，滿臉肅穆的史大爺在後，兩人都走了出來。
從表情來看這倆人的話，就彷彿於小舟剛給史大爺賀完喜，史大爺剛給於小舟上完墳。
“趙井月…”
看到我，於小舟陰陽怪氣的說道：“新工作不錯，好好幹，哎，對了，你有沒有聽過個成語叫…‘認賊作父’？”
我說道：“聽過，意思就是我偷了你家東西，完事兒你還非管我叫爹。”
“哈哈哈哈…”
於小舟並沒被我的話惹生氣，反而發出一陣放肆至極的開懷大笑。
他一邊笑一邊拍着我肩膀，說道：“好樣的，不瞞你說，有時候我還真挺欣賞你身上這股勁兒的，加油，好好給史建民打工，有個這麼長臉的工作，你家人知道了也會替你開心的。”
我滿不在乎的說了一句。
於小舟輕笑着搖搖頭，像是要走，卻忽然又說道：“哦，對了，跟你說個事兒…”
“不想聽。”
“聽吧，聽完了對你有好處，我聽說…你特喜歡被人戴綠帽子？”
於小舟說完這話，我不由得有點皺眉。
當初懷揣着對樂樂的一絲不便明說的歉意，加上我自身實力的限制，所以在某些事上，一開始我只能選擇欺騙自己。
但我的反應看在當時的王總的眼裏，難道被解讀成了別的意思？
王總早就被於小舟收買了，這我是知道的，於小舟忽然提起這茬，也是王總告訴他的吧？
想到這裏，我說道：“你沒媳婦吧？就你這種單身狗，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切…”於小舟露出一絲不屑，接着說道：“哎，小聲告訴你點祕密…今天你離開你小區後，你剛走遠，一開始陪着你的那個妹子，就跟史子丹手牽手啦，沒想到吧？你這綠帽子戴的，嘖嘖嘖…”
說是‘小聲告訴你點祕密’，但在說這話時，於小舟的音量完全沒壓低，站走廊另一頭都能聽得見。
所以他一說完這話，史大爺就立刻說道：“於總，下作了，你這樣，有損南天的名聲。”
我跟着說道：“就是，於小舟，你這挑撥離間的水平真的有點low啊，你穿越回我十歲那年你都騙不到當時的我。”
“不信拉倒。”
於小舟滿不在乎的說完，沒再理我，而且看都沒看史大爺，便帶着他的跟班一起走向了走廊深處。
於小舟一走遠，史大爺就衝我輕輕喊了聲“井月…”。
我看向史大爺，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有些無法開口。
史大爺跟我的心情好像差不多，他在幾次開口後，最終只是說道：“要不，你陪大爺出去走走？”
這麼簡單的要求，我自然是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有錢人的‘出去走走’，跟我原本以爲的確實不太一樣。
史大爺沒於小舟那麼灑脫，面對市政，他沒敢直接說走就走。
所以他先是帶着我去跟市政的人挨個告過別，才帶着我坐上了來時的車，讓司機發動汽車，去海邊。
一路之上，史大爺全程沉默，什麼都沒說。
不知道是史大爺提前安排過，還是司機記住了史大爺平時的習慣，亦或者是湊巧了，其實，離開市政，步行十分鐘就能到一片海邊，但司機卻並沒選擇這裏。
在史大爺完全沒發話的情況下，司機竟然一路把車開到了石老頭附近。
這位置，也是之前於小舟跟我深談那次，他選擇的那片海。
到站下車，司機守在車邊，史大爺帶着我走出好遠，他才忽然在海浪聲的間隙開口道：“於小舟…剛纔跟我提了很多條件，希望我幫他做不少事…這些事，有的缺德，有的犯法，有的必然會讓健民嚴重摺損，有的甚至可能會傷害到子丹…”
“嚯…這孫子想要的挺多啊？”
我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