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完,蛋蛋說道:“說了,錯哥…還是覺得無所謂。”
說完,蛋蛋衝我挑了挑眉毛。
我有些恍然的“哦”了一聲,又和蛋蛋圍着小區仔細看了一圈,剛要回家時,手機忽然收到珊珊發來的一條信息:金錯在天台。
看着這條信息,我愣了一下,給珊珊回覆了一個字:啊?
‘金錯在天台’,這不是很正常嗎?這事兒可能連大黃都知道,珊珊幹嘛給我發信息特意說這個?
很快,珊珊又給我發來一條信息:他心情不好。
金錯?心情?
我越發懵圈的又給珊珊回覆了一個:啊?
珊珊再次發信息道:因爲你今天說你確定了江青的身份,所以金錯心情不好,別‘啊?’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問問你的蛋蛋。(配表情:翻白眼)
我把手機屏幕轉向蛋蛋,問道:“蛋兒,你嫂子這是什麼意思?”
“我嫂子?”
蛋蛋不明所以的看完珊珊給我發的信息,隨即給我來了個真人版翻白眼,這才說道:“哥,這你都不懂啊?走了,上天台找錯哥去。”
蛋蛋說完,我跟着他一邊回小區,一邊給珊珊回信息告訴她,我這就上去找金錯。
珊珊沒再給我回信息,電梯裏,蛋蛋趁機跟我解釋了一下珊珊這些信息的意思。
金錯一直認爲,青爺不是他認爲的那個江青,之所以會這麼認爲,到底是他真的沒看明白,還是下意識裝糊塗,假裝沒看明白,誰也不知道。
但現在,青爺自己都承認了,應該就不會有假了吧?
雖然青爺確實滿嘴瞎話,但關於這件事,應該是真的,畢竟連老顧老白都認準了,青爺就是江海濱的兒子。
我可能被騙,但老顧跟老白不會看錯。
現在,對於曾經的青堂副堂主,照顧了江海濱那個瘋爹一百多年的金錯來說,江青的出現,無論如何,至少都會影響到他的心情吧?
到達天台,看到金錯,從他一如往常的姿勢,熟悉的背影,我倒確實看不出他此刻是什麼心情。
我和蛋蛋湊上前,衝着這背影打了個招呼,金錯頭也不回的問道:“你倆怎麼上來了?”
我隨口說道:“啊,上來曬曬太陽。”
蛋蛋踢了我一腳說道:“你家大半夜曬太陽?”
接着,蛋蛋又衝金錯說道:“錯哥,您別聽井月瞎說,他是看出您心情不好,想上來陪您聊聊天。”
金錯說道:“哦?井月還有這眼力勁?那還用珊珊給你發信息?”
我訕笑着說道:“嘿嘿,我就知道逃不出錯哥您的法眼,蛋兒你看,我就說做人得實在點吧?你這樣滿嘴瞎話真不好耶…錯哥,您…您有心事?因爲青…江青?”
我管金錯叫錯哥,現在確認了江青的身份,我覺得實在不能當着金錯的面,再管江青叫‘爺’了。
有點亂輩分…
斟酌着措辭問完,金錯沉默片刻,才緩緩問道:“井月,蛋蛋,你二人,今年多大年紀?”
我說道:“25。”
蛋蛋說道:“26。”
金錯說道:“25,26,真好啊…風華正茂的年紀,加起來,還不到我的零頭。”
我說完,金錯說道:“那倒不必,你們原本怎麼稱呼我,就還怎麼稱呼我就好…其實這一百多年裏,有一件事,始終讓我覺得…很痛苦,就是親人,尤其是後輩親人的離世…”
對此無法感同身受的我和蛋蛋,相互對視一眼,各自走到金錯兩側,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沒敢多嘴。
“在被收押入監之前,我們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是有家人的,在我們被收押之後,無論時局如何,這些家人也是要繼續生存的。生存,繁衍,一代又一代…
“其實,三代之後,就不太有人記得我們這些…能算是先烈的人了,而把我們變成這樣的那個人,又在一開始就給我們定過一個死規定,那就是,既已不在五行中,那便不可再理凡塵事,既然在親人眼中,我們已是死人,那便該有個死人的樣子,不能再聯繫以前的家人,更不能用自己的本事,幫助家人得到其實不屬於他們的利益…
“一開始,對這規定,我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反對的,我們覺得他不近人情,過於蠻橫無理,大家都是血性漢子,於是便有了針對他的一場大戰…
“打不過,確實打不過,那就只能服氣。說是服氣,其實都在憋氣,都不懂他爲何如此冷漠…
“但後來,大家都不怪他了,都理解了…確實,我們已不在五行中,就不該干涉人間事。我們是永生,親人不是,其實,不用我們去尋找親人,偶爾也有親人回到太平監附近,祭拜我們…
“於是,我們偶爾也能看到他們…甚至看到他們的一生…
“初來時,那親人或許還是頑童,後來成了少年,壯年,老年…直至再也不曾出現,而我們,卻一點都沒變…
“這感覺…真的很讓人難以釋懷…其實不用等到他們老去,也不用等到他們死去,只是看着那兒孫輩份的人轉換了身份,從頑童逐漸成長爲某個孩子的父親,再看着他的孩子,長成他頑童時的那般年紀,這過程,就足夠讓人感慨良多,一聲嘆息了…
“而在頂多三代後輩過後,新生的後輩,就不再來祭拜我們了,他們已經不記得我們的故事,甚至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眼睜睜看着這些人被時間帶走,這種感覺,真的很痛苦,是無能爲力的那種痛苦,因爲我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他不允許我們把親人也變成我們這樣,我也能理解他,畢竟連他自己,都一直是孤家寡人…
“我們中的很多人,其實都無法面對這種痛苦,於是我們也漸漸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於是,雖然嘴上總在說他缺德,但也不會再忤逆他的每一條命令…
“我們有太長時間,可以用來驗證他那些話的真僞,他…沒錯過…
“而經過這一百多年時間,其實,在我入監前曾與我打過交道的人,幾十年前,就已經死光了,沒想到,江青卻突然出現了…”
挺長的一段話說完,我和蛋蛋一直沒插嘴。
聽得出來,金錯真的心情不好。
“錯哥,那關於江青,您的意思是…”
我試探着說到這兒,就沒再繼續問下去,因爲我感覺金錯好像很懷念那些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