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也僅僅只是視野罷了。
隨着這個戰場打掃完畢，將難民和羅剎蠻軍隊安葬完畢以後，漢軍收兵開始返航。
一路上，衆人很是沉默。
這不是說他們沉默與那名名叫方休的羅剎蠻僕從軍的話，而是對阻擊難民強大的戰鬥意志而沉默。
打掃戰場，不可避免的會接觸屍體，會觀察這些戰士們的死因。
當然了，有人說這不就是簡簡單單的戰死嗎？無非就是刀砍斧劈、長槍箭矢貫體而亡？還能有什麼特殊嗎？
而實際上，若是觀察這些留下來阻擊的難民們的屍體你就會發現，他們死的很慘很慘，缺胳膊斷腿那都是正常，腸子流了一地也很常見。
不正常的則是，這些人大多都是身無甲冑，縱然是有甲冑的也是破破爛爛，防護能力幾乎沒有。甚至就連兵器都不是什麼好的武器，有的只是木棍所削出來的長矛。
可是就憑這些東西，他們在面對身着甲冑，武備齊全的羅剎蠻和其僕從軍，幾乎做到了一比一的傷亡，這是不可思議的。
再看這些難民戰士的屍體，你會發現他們有的頭顱都快要被砍掉，僅僅只剩下一點點皮所連接。可是他的嘴巴里，卻是有一塊大約是喉嚨的肉塊。
再查看羅剎蠻或者僕從軍的屍體，你會發現這塊猶如喉嚨的肉塊就是從其中一人身上活生生的咬下來的，甚至是到死都沒有鬆口。
同樣，他們也可以發現，這些難民戰士大多數嘴裏含的都有敵人的耳朵，這明顯就是拼命用牙齒殺敵的。而他們的屍體，可謂是破破爛爛，到處都是空洞。
不僅如此，有的戰士胳膊不見了，尋找回來的時候還在敵人的胯下吊着的。
很顯然，這是絕世武功之猴子偷桃，被敵人斬下了手臂。
但也因爲如此，所有屍體中，只有這兩具被偷桃了的屍體表情最是猙獰。而這兩具屍體，就有那麼戰死的真羅剎蠻。
這種戰場的搏殺很是慘烈，慘烈到林時他們心中不適。
這並不是說他們心理承受能力差，也不是說他們的戰鬥經驗少。
這種表現純粹就是漢軍在南方作戰太過順利，這種搏殺一次都沒有遇見過，都是仗着裝備橫推的。
這其中，麻匪出身的小魚頭、護法軍出身的石頭和李雲龍等人，雖然也上過或者見過慘烈的戰場，但大多數的慘烈程度都比不上難民所交戰的這場戰鬥。
這種戰場的殘忍程度不高，但是慘烈程度卻是直擊他們的心靈，讓他們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良久，林時方纔長吐一口氣，道：“大祭酒曾言，自古以來，我漢人多的是慷慨悲歌之士，我想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林時的自問自答沒有人回答，衆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很快，衆人返回，然後在同難民交談一番以後，決定先將他們帶回正在建設的駐地。
當然了，此次戰鬥的繳獲極其充足，最起碼未來半個月大家都能天天喫肉，士卒各個着甲了。
這天，跟隨林時返回駐地的難民們，第一次見到了這個神祕漢軍的駐紮地。
其中一名難民看着正在施工的駐地臨時搭建的寨牆，心中十分好奇。
“不像，你們看着想不想城牆？”
“天哪，這個軍隊要築城？那麼我們能不能在這裏生活，有城牆總覺得好安心。”
“怎麼可能？”此時，少年俠客打斷了難民們的幻想，“他們雖然自稱漢軍，可是他們確實叛軍，造反的，朝廷容不下他們。他們築城，未來也會被朝廷圍剿。”
聞言，衆難民終於知道剛剛這少年俠客爲什麼被漢軍給扣住了。
你說這話，人家不扣你扣誰？
隨即，難民中此時略有威望的人對着少年俠客道：“我們不知道什麼朝廷，也不知道什麼叛軍。”
“在我們看來，這裏已經是羅剎蠻的土地，而不是大乾的土地了，所以縱然漢軍是叛軍又如何。只要漢軍能夠給我們報仇，打敗羅剎蠻，剿滅大乾朝廷，那麼大乾就是叛軍。”
這話說得，毫不掩飾對大乾朝廷的憤怒。
一個剿滅，就代表了衆難民對大乾現在的認知。
什麼是叛軍，大乾就是叛軍。
任何能夠幫助他們的，能夠打擊大乾的，那都是天兵、都是好人。
少年俠客很是氣憤，“你們不要忘了，是袁管帶救的我們！”
衆人很是詫異，“袁管帶救了我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自然不會忘記。可是漢軍同樣救了我們，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自然也不能忘記。”
“況且，說的難聽一點，袁管帶救我們是應該的，不救我們是失職的。可是漢軍救我們，那是情分，不救我們那是本分，你爲何要對漢軍有如此大的敵意？？”
是的，衆難民很是不解。
這種事情一想就知道，況且袁管帶對他們的恩情他們自然也是不會忘記的，從來沒有忘恩負義。
對此，少年俠客道：“他們是叛軍！是造反者！而袁管帶是朝廷的人，咱們的命是被朝廷救得！”
對於少年俠客的話，難民中有人笑了笑，其中一個比少年俠客還要小的孩子扯了扯被死死捆着的少年俠客。
“哥哥，阿耶已經說了，袁管帶救我們是應該的，不救我們是失職的，這就是再說朝廷啊！朝廷就應該救我們，畢竟我們給它交糧食了，差役和官老爺都是這樣說的。”
“況且，漢軍同樣也是救了我們啊。若他們是叛軍，那麼拋棄我們的朝廷又是什麼呢？豈不是連叛軍都不如？”
“而且，袁叔叔親口對我們，他早都不是邊軍了，好像說什麼他就不是朝廷的人，你爲什麼要將袁叔叔救我們的事情給安排在你口中的朝廷呢？？這樣是不對的！！”
少年俠客被衆難民說的迷茫了，他本認爲自己同難民們是一體的，可是他們爲何要這樣？
而且，現在想來他們說的好似也有道理？
可是自己不是在同漢軍爭論正統之位嗎？
好像，現在的關注點有一些偏了，但是這種偏移的觀點似乎是印證了剛剛漢軍所言的正統。
“難道，我所讀的書都是錯的？？”
一時間，少年俠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