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擡頭,就看到了院子上方的天空被一張巨大的遮雨布覆蓋。
還不等他感到疑惑,離得近了,院內嘈雜的呻吟聲便隨之傳來。
安迷修看到,遮雨布下方的土地上還支起的一張張簡易的小木板牀,而上面躺着的都是受傷的村民。
那些傷者的旁邊一般有家屬守着,除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哀嚎外,剩餘的大部分人在也都哭喪着一張臉,一時間嗚咽聲使得整個空間充滿悲傷的氣息。
“大家……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安迷修下意識上前,他看着受傷的村民,眼中滿是擔憂。
“他們都是爲了保護田地而被魔獸攻擊的村民。”
村長重重嘆了口氣,搖頭解釋道,“人太多,村子的醫館放不下。”
“我便只能將他們暫時安排在這裏了,然後讓醫師統一照看。”
話音頓了頓,村長的視線忽然轉向安迷修。
那雙昏黃的眼睛此刻變得精明起來。
“小安,爺爺我的年齡大了,自認閱人無數,也算有點眼力勁的。”
只見村長靠近安迷修,試探性的道:“跟你回來的那個女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剛剛你也說了她能治療你朋友的斷腿,所以你看能不能去說說,讓她治療一下大家!”
“或者,讓她幫我們驅逐魔獸也可以!”
村長的話音剛落,周圍人的視線便齊刷刷轉了過來,眼中的光亮的嚇人。
安迷修則下意識皺起來了眉心。
如果是讓他幫忙的話,他肯定義不容辭!
可是如果是姐姐話,他不確定。
安迷修心思很細膩,這一路上鳴不僅臉色不太好,還時不時的用手按壓太陽穴,這些他就看見了。
他嘗試問鳴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每次鳴都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
安迷修雖然很擔憂,但鳴不想說,他也沒辦法,安迷修只是暗暗猜測那可能是幫維克治腿的後遺症。
而現在受傷的村民這麼多,鳴雖然有元力,但元力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施展治療術肯定會肯定會很辛苦,安迷修不想鳴那麼辛苦,也不確定鳴是否願意治療大家。
“對不起,村長爺爺。”
安迷修害怕現在給大家希望,後面會落空。
因此他愧疚的拒絕道,“那位姐姐身體不太好,可能沒有辦法幫這麼多人治療。”
話雖如此,但是眼前的村民畢竟對他有恩,安迷修還是想着回頭去問一問姐姐的意見。
如果能徵求到姐姐的同意自然是最好的。
畢竟救人這種事情,主要還是要看姐姐自己的的意願。
安迷修能感受到鳴對他是有些特殊的,但他不想用這份特殊去要求鳴爲他做什麼。
治療尚且如此,更別說獵殺魔獸了。
魔獸羣數量那麼大,從私心講,安迷修不想讓鳴冒險。
“小安!小安!嬸求你了!”
這時一個裹着頭巾的婦人衝過來跪在安迷修面前,緊緊拉着他的衣袖。
那婦人穿着灰撲撲的粗布大褂,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深深的魚尾紋。
而在他們身後一張牀榻上,躺的正是婦人失去腿的丈夫。
“孩他爹是家裏的頂樑柱,你去求求那位姐姐,讓她救救我們吧?”
婦人拉着安迷修,滿臉淚水的哭訴道:“你去求求她吧!啊?!”
那男人褲筒空蕩蕩的,顯然整個腿都沒了。
其他人也都滿眼懇求的看着,等待安迷修的回答。
顯然只要安迷修開第一個口,他們便都會一窩蜂的上前。
這只是一個小村莊,所謂的醫館也不過就一個赤腳大夫,只能簡單給他們處理一下外傷,再嚴重些的根本就無力治療。
而市裏的大診所又不是他們這種窮人去的起的,這世道,沒有錢,只能活活等死。
眼下好不容易有人能治他們,受傷的人和家屬都滿眼希冀,自然不願意放棄這種機會。
“小安,你還記得我嗎?”
男人皮膚黝黑,長的是一副老實憨厚的面相,“叔以前給你送過糧食……”
他紅着一雙眼,哀求道,“小安,你就幫幫叔吧!”
“我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我不能沒了這條腿啊!”
安迷修很想幫忙,但是男人整個腿都沒了,不用想也知道想治好肯定是極難的。
“這……腿都沒了……”
安迷修糾結開口,“大娘,這怕是不行的……”
說完,安迷修想上前仔細查看男人的傷口。
他也是懂一些藥理的,想先看一下情況回去給姐姐說一說。
可是還沒等安迷修動作,旁邊的婦人卻忽然發了瘋!
“安迷修!”
只見那婦人雙目赤紅,她抓着安迷修的衣領,將人狠狠推倒在地,然後猙獰開口:“你爲什麼不去求?!”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
婦人眼珠佈滿紅血絲,顯然男人受傷後,連日來的操勞讓她的心中充滿怨氣。
身後的小孩這時也哭了起來,張着手臂想要媽媽抱,卻被婦人同樣一把推開,還大吼着讓他滾遠一點。
安迷修被推倒在地上,他的手被地上的石子劃破,滲出血液來。
而裝在口袋裏還沒來得及喫的糖果,此刻也是硌得他生疼。
那婦人尖銳謾罵聲讓安迷修疑惑又無措,周圍人也議論紛紛起來。
大家仇恨的目光讓安迷修一時間如坐鍼氈,他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又不是讓你治,只不過讓你去求求她!你爲什麼不去!!”
“你別忘了!你可是村子養大的!!”
曾經和藹可親的人再次變得面目可憎。
就像大災降臨時,每個看到他的人都充滿防備,生怕他去多喫那一口飯。
以及後面得知他要離開這裏時,衆人都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安迷修忍不住撐着手臂後退。
原來,所有的善意都只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才顯露的嗎?
一旦條件不允許,便會露出埋藏在骨子裏的人性。
安迷修青綠色的眼睛中有着痛苦,他想解釋,“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