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整個四隊的戰士,連同各什的什長們,都在營帳外翹首以盼。

    “來了來了!”

    隨着一聲驚喜的歡呼聲響起。

    毛漢帶着一隊人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

    他們皆是滿面紅光,下巴微揚,傲氣十足。

    在其他各隊戰士們羨慕和指指點點中,得意非凡。

    以至於,連走路都有些輕飄飄,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讓一讓,都讓一讓!”

    雖然升任什長已經好幾天,毛漢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什長的身份。

    他一馬當先,身體前傾,努力拉着一輛長有三四米的木板車。

    一邊拉,一邊招呼各隊看熱鬧的戰士們讓條路出來。

    木板車上,堆放着一扇大肥豬,一筐土豆,一筐紅薯,以及各種鍋碗瓢盆。

    四位戰士,在木板車的兩側,扶着這些食物和器具,美滋滋的配合着毛漢,推着木板車前進。

    後面,還有一位戰士端着一個裝有筆墨紙硯等物品的托盤。

    遇上排水溝,都用不着卸掉木板車上的食物,周圍看熱鬧的戰士們,都會滿臉討好的一擁而上,幫忙將整個木板車都給擡起。

    到了四隊的營地附近,周圍看熱鬧的戰士們,就沒什麼用武之地了。

    四隊翹首以待的什長和戰士們,全都一擁而上,直接便把所有食物都給卸下,硬生生擡回了營帳。

    得知秦峯在演武場,毛漢又氣喘吁吁小跑到演武場。

    很快便找到了正在演武場上,一邊狂奔,一邊揮動長槍刺向稻草人的秦峯。

    秦峯的速度並不算快。

    他的腿上,沒有綁着石條,卻綁着前日就讓梁旭和張海這兩位僞親兵,去後勤處定做的一套鐵甲。

    所謂的鐵甲,並非軍中將領穿戴的鎧甲,也不是重騎兵穿戴的重甲。

    這套鐵甲,直到中午的時候才送過來。

    全是由精鐵打造而成。

    造型極爲簡單,分成了三個部分,分別是護腿、護手和腰帶。

    用細小的鐵鏈,將它們串聯起來。

    也可以快速拆卸。

    厚度,有兩三公分。

    總重量,則達到了一百五十多斤。

    後勤處那邊,派了兩個軍夫才擡過來。

    穿在秦峯的身上,卻彷彿是空心的一般。

    當然,這只是表面如此。

    一百五十多斤的鐵甲穿在身上,哪怕是秦峯現在的體質,也只是短時間內不受影響。

    時間一長,又不斷奔跑練習槍術和刀法,照樣累得氣喘吁吁。

    “隊長,後勤處那邊沒那麼多的銀票,晚上就能送到。說是已經飛鴿通知雁回城那邊,會快馬加鞭送過來。”

    儘管來的路上,毛漢就已經整理了一下思路,但一路狂奔,加上沒什麼經驗,還是有些語無倫次和凌亂:

    “您要的信紙、筆墨,也全都送過來了。這之外,豬羊魚肉也全部同意。今天就送了一扇豬肉,還有不少土豆、紅薯,連鍋碗瓢盆,都一起送去您的營帳了。”

    “那些亂七八糟的食材,放我營帳幹嘛?”

    秦峯有些哭笑不得。

    老子的營帳,又不是廚房。

    不過,營中都是一些糙漢,十位什長也全是剛剛晉升上來的,以前只知道喫飯睡覺打弟弟,吹噓自己去過幾次勾欄。

    他也沒怎麼在意。

    “派人搭個營帳,弄個竈臺做廚房。讓一衆什長,都問問自己的手下,有沒有學過廚子,或者懂一點廚藝的。平時正常操練,飯點集中起來去廚房做飯。”

    秦峯一邊返回營地,一邊吩咐毛漢:“那些亂七八糟的食材,都堆廚房去。既然今天就開始送了,那今天就開始加餐。”

    “……”

    毛漢有些蒙圈,他感覺秦峯的這一連串指令,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他不知道該先做哪個,卻又對秦峯上午那殺氣騰騰的氣勢有些心理陰影,不敢亂問。

    “想升隊長嗎?”

    秦峯反問了一句。

    毛漢被這問題卡住了。

    好半晌,快到營帳才扭扭捏捏地回了個字:“想!”

    “那就多想想該怎麼安排。”

    秦峯知道毛漢現在一頭包,卻也沒主動提點對方該怎麼做。

    毛漢和丁富貴都是他剛進正風軍時,僅存的兩位袍澤。

    能帶着一起上升,那就儘量帶着。

    毛漢剛纔的表現,連一個什長都當不好,更別說未來跟着他一路升遷。

    不過,沒誰天生就會做什長和隊長。

    他兩世爲人,又出身侯門,見識遠超毛漢,才能在隊長這個位置上游刃有餘。

    又遭逢大難,心性發生劇變,纔有膽量和魄力無視軍中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我行我素。

    毛漢出身貧寒,只有農活和戰場廝殺的經驗,完全不懂管理很正常。

    多學多做多想,慢慢就提升上來了。

    當然,前提是毛漢願意多學多做和多想。

    若是他甘心只做個什長,秦峯也不至於非要拉着他一起往上衝。

    “……”

    毛漢很慌,卻也只能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麼安排。

    以至於,噗的一聲,一腳踩在排水溝中,摔得七葷八素。

    秦峯卻沒理會他,徑直回到自己的營帳。

    “隊長回來了!”

    營帳外,全隊將士都圍在門口,興奮無比。

    見秦峯迴來,紛紛讓出一條通道。

    進到營帳,原本還算寬敞的帳內,塞了一扇豬肉,一筐土豆一筐紅薯,以及各種鍋碗瓢盆之後,顯得擁擠起來。

    秦峯將身上的鐵甲給解開,丟在牀邊。

    再將豬肉、土豆、鍋碗瓢盆,全部一股腦地丟了出去。

    他這纔將掛鉤取下,把帳門給關上。

    把筆墨紙硯,都取來放在木板上。

    磨好墨。

    提筆沾了點墨汁,看着略黃的信箋,心有千言萬語,卻一時無從寫起。

    兩世爲人,他很清楚,奪爵抄家之後,父母和妹妹會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他一直都不敢去想。

    那會讓他日夜沉浸在擔憂和悔恨當中。

    而擔憂和悔恨,於事無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代價,憑藉軍功恢復自由之身,帶着榮耀重回皇城。

    良久,吐了口濁氣,秦峯纔開始落筆。

    父親、母親:

    逆子不孝,軍中一切安好。許是時至運來,得遇仙人指點,仙道之路一日千里。更甚至,人在營中坐,功從天上降,輕鬆獲殺敵一千五軍功。

    獎勵已下,升隊長之職,只餘爵位尚等敕封。所得田產、銀兩累計共七千兩出頭。

    軍中清苦,雁回城酒樓不菲,留大半改善生活,暫寄三千兩回家,勿念。

    寥寥數句,秦峯吹乾墨跡,怔神了許久,才摺好裝入到油紙信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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