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父和靳母一直到晚餐開始前才從樓上下來，身後跟着臉色蒼白的女傭，倆人在看到客廳裏黏着裴眠和她玩的靳聞雪的時候，難得的多關心了幾句。
夜幕已經降臨，高大的落地窗外，道路兩旁的燈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亮起。
餐廳裏燈火通明，長長的紅木餐桌上，靳父和靳母坐在主位，打量着許久未見的未來兒媳。
說是許久未見，其實也只是沒見過本人罷了。
畢竟靳識川書房書架上有本相冊，裏面放着裴眠從小到大的照片呢。
看着對面乖巧端坐着的裴眠和一旁面無表情的靳識川，靳母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滿意。
“來，小眠，這都是特意爲你準備的，就當做是自己家，不用客氣。”靳母微笑着讓傭人把筷子給她遞過去。
看着滿桌子紅彤彤、特意爲她準備的重南菜，裴眠從傭人手上拿起筷子，小聲的說了一聲謝謝，笑的一臉救命。
就在裴眠顫顫巍巍的把筷子伸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盤辣子雞丁的時候，身邊的靳識川忽然叫來一名廚房的傭人，冷聲吩咐：“我手上傷口發炎不能喫辣，去做點清淡的菜。”
傭人應聲去了。
靳父聞言，放下筷子，目光凌厲的看向靳識川：“你打架了？”
裴眠正咬着筷子尖準備把這頓飯給糊弄過去呢，聽到這話，一個激靈。
她險些忘記了自己此行來的主要目的。
靳識川還沒有說話，靳聞雪先一臉焦急的開口：“哥哥纔沒有打架！哥哥是好學生！他——”
“聞雪。”靳母把靳聞雪的話給打斷，擡手把廚房特意給靳聞雪蒸的蛋羹端到她面前，聲音淡淡：“你先喫飯。”
聽到媽媽的話，靳聞雪不敢再說什麼，求助般的看了裴眠一眼，裴眠想起剛纔靳聞雪說的哥哥被棍子打還下跪，一顆心七上八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靳識川。
注意到裴眠緊張的情緒，靳母笑吟吟的給裴眠夾了一筷子菜，柔聲道：“你別怕。我聽說小川這次打架是因爲你？”
裴眠僵硬的點了點頭，連忙開口解釋跟靳母解釋：“打架是因爲有小混混騷擾我，不怪靳識川！”
“我知道，我知道。”靳母依舊是微笑着看着她，聲音不急不緩，卻莫名聽得裴眠有些脊背發寒。
“知道了那你還問。”靳識川恥笑一聲，聲音突兀的響起，靳母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小川。”
靳識川眼皮輕掀與她對視，然後把目光移開，看向窗外。
靳聞雪低頭，恨不得把臉頰埋在碗裏面。
一時間無人說話，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詭異到了極點，裴眠整個人有些坐立不安，手上緊緊的握着筷子，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靳母的視線落靳識川搭在裴眠身後椅背的手臂上，想到什麼，忽而露出一個心情很好的笑來：“你們年輕人愛感情用事，可以理解。”
她話峯轉的太快，裴眠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靳母再次開口。
她喃喃：“爲了你和小混混打架，看樣子我們小川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在乎你的。”
“你呢，小眠？”靳母問，單手撐在下巴上，一臉期待的看着裴眠：“你喜歡我們小川嗎？”
“我我我我我我——”
靳母這話問的猝不及防，裴眠整個人都結巴了，石化般的僵在那兒。
她剛想說不喜歡，但又想到她答應過靳識川打架的事情要她來和靳母談。
現在，靳母都遞了梯子讓他倆人順坡下臺階了。
裴眠的腦子飛速運轉，結果轉的一片混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得，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沉重的餐桌椅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吸引的靳聞雪都擡起頭往這看。
裴眠一拍桌子，臉頰通紅，幾乎是對着靳母吼出來的：“喜歡！我喜歡靳識川！”
話音落，整個餐廳裏的人都愣在那兒。
也包括靳識川，生平第一次，他生出了幾分可以稱之爲害羞的感覺。
他看着被從椅背上甩下來的胳膊，無措的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手掌僵硬的握拳抵在脣前。
他就說，裴眠今天連着兩次故意往他懷裏摔。
“所以阿姨，這次打架，您能不能別怪靳識川...”
所有的勇氣都在剛纔被用完，再開口，裴眠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都不敢睜開眼。
救命，臉都丟完了。
然而靳父和靳母特別滿意她的這個反應，他們要的，就是一個對靳識川死心塌地的裴眠。
沒想到這兩人感情培養的比他們想得還要快。
靳父挺意外的與靳母對視。
靳母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真摯笑容，她起身拉着裴眠坐下：“當然不怪，你們這個年紀的打打鬧鬧的受點傷再正常不過了，別這麼緊張，先喫飯，來喫飯。”
靳母說着，又往裴眠的碗裏夾了幾筷子菜，裴眠坐下低着頭，尷尬都都不好意思去看旁邊的靳識川。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閉着眼就夾着碗裏的東西往嘴巴里塞。
“咳、咳。”辣意直逼嗓子眼，裴眠沒忍住咳了兩下，瞬間眼淚就出來了。
這時，一杯溫水被推到了她的手邊。
裴眠端起就喝，把口腔裏的辣度全都壓下去之後，淚眼朦朧的對着杯子來的方向說了一聲謝謝。
靳識川沒應，只是面無表情的把傭人新出鍋的清淡菜接過來，擺在他和裴眠面前。
看着這一幕，靳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心情愉悅。
被嗆了那一下之後，裴眠不但咳的頭暈，胸口也悶的厲害。
即使傭人端來了新菜，她也一點胃口也提不起來了。
話題結束的靳家餐桌冷的厲害，每個人都像提前設定好的機械，包括小聞雪。
似乎今日的熱絡，只是因爲出現了裴眠這個意外。
晚餐很快結束，靳母客套的和裴眠聊了幾句，互相留了聯繫方式之後就和靳父一起回了房間。
裴眠心裏莫名感覺有點怪怪的，但依舊是待在客廳陪着靳聞雪和小狗玩。
一直等着靳識川拿着一個什麼東西從房間裏出來，兩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裴眠可算是反應過來她感覺奇怪在哪了。
——這麼晚了，靳家人都沒有問一句她待會和靳識川去哪兒，也沒有說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更沒有提出讓他們晚上在靳家過夜，即使今天是週五，明天他們都不用上學。
而且，把他們送到玄關的也只有傭人和靳聞雪。
“姐姐，你下次什麼時候來找聞雪玩兒？”靳聞雪扯着裴眠的褲角，一臉依依不捨的仰着小臉看着裴眠。
算了吧，她可不想再來了。
雖然心裏是這樣想的，但裴眠嘴上可不這麼說。
她蹲在小女孩面前，學着裴父經常說的那些話，溫柔哄騙道：“等下次有時間姐姐就來找你玩兒，帶聞雪去遊樂園。”
“嗯！”靳聞雪眼睛一亮，重重點頭，眼睛裏寫滿了期待。
她現在特別喜歡裴眠姐姐，她覺得，裴眠姐姐和動畫片裏的守護天使一樣，只要有她在，可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哥哥不會捱打，爸爸媽媽也都有了笑臉，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坐在一起喫飯。
對上小女孩乾淨真摯的目光，裴眠的良心突然就有些不安。
她連忙移開起身，把目光轉向一旁站着的靳識川有些心虛的轉移話題：“我們怎麼回去啊，現在還能打到車嗎？”
她下午提前和蔣清清說了晚上要去親戚家喫飯，蔣清清也沒多問，只是提醒她要在十點阿姨查寢之前回來。
現在已經九點了，要是在市中心還好，但靳家的位置位於城東別墅區，住在這片的一家至少聘請兩個司機。
裴眠剛纔用打車軟件看了，許多車輛都不過來，專車的價格要翻好幾番。
她是想轉移話題，但明顯，靳聞雪的話還沒說完。
倔強的拽着她的褲腿不放開：“姐姐！姐姐！”
裴眠無奈，只能昧着良心低頭去看她。
但沒想到，靳聞雪這次卻在口袋裏掏啊掏，掏出一瓶無比眼熟的草莓牛奶。
看小女孩拿着瓶子的模樣，很明顯，裏面的牛奶已經被喝完了，她把瓶子給保留了下來。
靳聞雪寶貝似的把牛奶瓶遞給裴眠，一臉害羞開口：“這個，謝謝姐姐。”
裴眠哪裏還不明白。
想着自己罵了一節課的偷奶賊就坐在自己身邊聽着。
裴眠簡直傻眼，愣愣的看向站在一邊的靳識川。
“......”
靳識川面無表情的轉移了視線，低頭看了一眼靳聞雪。
挺好，還記得自己說的，下次見面要謝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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