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這時顧北城往這邊來了。
他走到父親身旁,說了兩句話,顧清平則與席間衆人致歉:“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去接待一下剛到的賓客。”
“顧老爺您忙。”
顧清平走的時候蜷了蜷手。
餘光下意識往座上賓的位置掃了眼,盛世還摟着他的妻子說笑。也不知道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總之不懷好意。
停了幾秒鐘,顧清平戴上虛僞的假笑進入了人羣。
這邊。
顧北城並沒第一時間隨着父親離開,他雙腿猶如灌了鉛似的定在原地。視線被上席位的兩人狠狠抓住。
今晚喻唯一打扮得很漂亮。
上次在父親和繼母結婚紀念日婚宴上見她,她穿着一條巴洛克式小禮服,俏皮靈動彰顯出她這個年齡的可愛。
不同於上次。
今晚的她穿着一字肩、低飽和的金粉色長裙禮服,輕盈低調的設計令她看起來格外高貴優雅,也很有女人的風情嫵媚。
刺眼的是她身旁的人。
他們倆坐在一起,她被盛世摟在懷裏。天生具有攻擊性的男人身形高大,襯得她嬌小,那人手臂繞着她的腰,手掌握住她的側腰,時不時還摸一摸她的腰窩。
盛世低頭,喻唯一擡頭,動作自然融洽地互相看着對方。他還會彎腰伏到她耳畔,不知道說了什麼,喻唯一被他逗笑了。
她笑起來很好看。
朱脣似糖,眼裏有星光。
是顧北城從未見過的另一番純粹的美感。
印象裏,喻唯一是憂鬱的。長着一張如玫瑰般熱烈美豔的臉,卻沒有玫瑰的刺,也沒有玫瑰的命,就像一棵誰都能踩踏一腳的小雛菊,卑微地開在牆角。
她也不愛說話。
更加不愛笑。
四年前的雪天夜裏在孫家救她,他日日出現在她身邊。跑大老遠去買老字號桂花糕,然後用蹩腳的藉口說是顧家司機買的,邀請她一起喫。
她身體不好,吃了兩口就喫不下了。
不過,看着她喫兩口,也足夠顧北城那天晚上都高興得睡不着。
大學時期,他比她大兩屆,每次專業課下課,他就裝着偶遇去她所在的教學樓,跟她一起離開學校。
路上,他總想說些搞笑的話題逗她開心。
但是她一次都沒笑過。
顧北城定定地注視着那邊的喻唯一,彷彿被按了暫停鍵,目光定格在她彎起來的眉眼上。
他出神恍惚。
直到感受到一道凌厲的視線,思緒才被強行拽回來。顧北城側眸,便對上盛世不善的目光。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眼,在顧北城的注視下,盛世低頭與靠在自己臂彎裏的女孩說了句什麼,然後就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脣。
親了她一口,女孩耳廓微微紅了。
她低下腦袋把臉埋在他懷裏。
盛世摸了摸她的腦袋,輕哄了她幾句,而後掀開眼簾望向依然杵在原地的顧北城。對方顯然是受到了刺激,轉身就走了。
盛世收回視線,低頭看向懷裏的人,他捏了捏她泛紅的小耳朵,“看到你堂姐的前男友了。”
“顧北城?”
“嗯,想去打個招呼麼?”
喻唯一坐直身子,從他懷裏起來,“我和他不熟。”
四年前她被關在門外,險些凍死。千鈞一髮之際,孫宅外林蔭道傳來車燈,說是顧家來人拜訪,她咬牙站起身,跌跌撞撞往來人的方向跑。
倒也得倒在客人面前。
這樣才能得到一線生機。
她如願被救了,醒來躺在醫院。救她的人是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比她大四歲,就讀於榕城大學大三行政管理專業。
後來在學校,她時常能看到他。
她還喫過顧家司機送來的桂花糕,雖然味道很拉胯,但她也吃了半塊。
他是顧北城。
顧清平的兒子,殺人兇手的兒子。
就在喻唯一思考要不要把父母恩怨牽連到下一代,覺得她也許可以和顧北城做朋友的時候,對方連同孫夜雪對她進行霸凌欺辱。
時間長達四年。
貫穿了她整個大學時期。
果然。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能打洞。
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會有什麼樣的兒子。顧北城還真是顧清平的好兒子,一脈相承。
喻唯一走神的片刻中,臉前蓋下陰影。她驀地擡眸,視線裏便裝入盛世放大的臉,知道他想做什麼,女人先一步別過頭,把腦袋埋在他懷裏。
她聲音很輕:“人太多了。”
盛世倒是無所謂,他親他老婆誰管得着,誰又能管?
不過喻唯一臉皮薄。
他伏低身子湊到她耳畔,故意壓低嗓音:“宴會廳裏很吵,客套官腔的場合很無聊,帶你去後湖走走,那裏人少。”
人少。
人少。
喻唯一擡頭,頂着張微紅的臉看着他,“你放飛自我了盛世?”
“放飛什麼?嗯?”
他追問。
在他深邃眸光的注視下,喻唯一輕咬了一下脣,沒好意思把那些曖昧的字詞說出來。
看穿了她的想法,盛世故意逗她:“我是說帶你去後湖看風景,那裏人少安靜,不吵耳朵。”
“?”
喻唯一美眸睜了睜。
定定望着他。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杏眼,瞪大的時候圓溜溜的,有種說不上來的傻氣。
盛世往她臉前貼近,壞心思一起,愈發想逗她玩:“所以你剛剛想的是什麼?肯定不是看湖景。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在人少的地方親——”
“啪——”
喻唯一手掌呼了過來。
一巴掌。
捂住他那張討厭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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