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悅耳。

    巴掌大的臉漾着盛世最喜歡的笑容。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說愛他,字字清晰。偏偏這些字眼落進盛世耳朵裏,他看見的只有她密密麻麻的十年黑暗苦痛生活。

    每一個字彷彿都帶着血淚。

    活得那麼辛苦、小心翼翼。

    她那麼真誠,她說她會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毫無保留地付出她無盡的愛,只要他好好對她。

    真誠得讓盛世心臟驟然揪緊。

    他圈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些,低頭看她,凝着女孩笑顏如花的臉,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反而無比心疼。

    如果早點認識她就好了。

    十年前。

    喻氏珠寶集團還未破產前,他曾去過倫敦看過珠寶展,見過她的父母。倘若時間能倒流,他真希望回到那一天,定個姻親。

    這樣她就不會受苦十年。

    盛世注視着她,認真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變?”

    “醫學研究。”

    “學科知識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份醫學數據不足以評判人類。”

    “我大學專業是心理學,接觸了許多情感病人。現實生活中也有很多案例,人心難猜,就算我考慮周全,也沒辦法把握人性。”

    “現實生活中感情破裂的案例多,白頭偕老走完一生的就沒有?”

    “有,很少。”

    “那你怎麼確定我不是極少數裏的一個?”

    聞言,喻唯一微微愣神。

    她恍惚數秒鐘,抽回思緒再次擡眸去看他時,眼前蓋下陰影。喻唯一沒有閉眼,藉着頂上橙黃的路燈燈光,她近距離看着男人的臉。

    他灼熱的呼吸落在她臉上,閉眼親吻着她。

    脣齒相依。

    他動作輕柔溫軟,眉目間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不似之前專門欺負她那般兇厲,此刻男人小心翼翼吮着她的脣瓣,描摹她的脣形。

    喻唯一緩緩閉上眼睛。

    垂在身前的雙手慢慢往前,指尖觸碰他的衣服,隨後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她仰起脖子迴應他的吻。

    “喻唯一,以後不準把活不長這種字眼掛在嘴邊,我不愛聽。”

    “恩。”

    “張嘴,我再親會兒。”

    “好。”

    “喻唯一你怎麼這麼聽話,說什麼做說什麼。”

    “因爲我愛你。”

    “……”

    遠處。

    屋檐石柱背後。

    盛管家眺望着遠處的林蔭道上的風景,尤其多看了幾眼落在地面上那兩道交織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感嘆道:“原來看月亮的意思是談情說愛呀。”

    他昂頭又看了看夜空中的雲層。

    沒有月亮。

    “年紀大了不懂年輕人的浪漫了,你說對吧秋柔?”

    “你老你自己的,我年輕着。”

    “哈哈你開什麼玩笑,你跟我年紀差不多,就比我小一歲吧,今年應該也是奔四?你過來看看,說不定我們倆也能看到月亮,你說……”

    沒聽到回覆。

    盛管家驀地收回視線,左右環視一圈,周圍已經不見了孫嫂的身影。

    婦人早就進屋了。

    每次都這樣,她說話的時候就勒令他必須聽,少聽半個字就橫他一眼。他說話的時候她就選擇性地聽,有時甚至直接忽視。

    太過分了。

    真的要讓少夫人好好教訓她一頓。

    盛管家邁開步子連忙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喊:“你怎麼老是這樣不聽人把話說完就走?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你爲什麼又生氣了?”

    -

    主臥。

    盛世洗完澡出來,走到臥室門口,就看見喻唯一正站在牀邊疊她的小被子。

    領證後兩人睡一張牀。

    很保守。

    彼此都沒有越過那根線,一張牀上兩牀被子,同牀不共枕。

    他有時候會趁她睡着了捏捏她的臉蛋,拂一拂她的頭髮,其他沒分寸的事他都不會去做。只有她點頭同意,他才能做。

    盛世沒發出聲音。

    他倚在門口靜靜站着,看着女孩將被子工整疊好,雙手抱起來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望着櫃中的格子,在考慮放哪。

    格子放不下。

    要放最上方的大櫃子。

    她一米六的身高又夠不上,只好蹲下身把手裏的被子放在地毯上,走去梳妝檯前把椅子拿過來,架在衣櫃前。

    蹲下。

    重新抱起被子。

    站起來,爬上椅子,伸手去夠頂上的櫃門。握住把手打開,然後伸長胳膊將被子舉過頭頂,用力地往上塞。

    終於放了進去。

    被子的邊角部分又還露在櫃門外。

    她伸手去推,硬塞。塞了十幾下全部塞進去,女孩關上櫃門,舒了口氣。

    傻兮兮。

    這都是很普通的動作,但是她做出來就給人一種笨拙的傻氣感,越看越覺得她可愛又可欺。

    盛世看了她半晌,邁開步子朝她走過去。

    走到她身後。

    伸手把人從椅子上抱了下來。

    喻唯一沒有防備,腳底忽然懸空,身體失去重心,女人本能摟住他的脖子,“進來的時候怎麼不出聲,嚇我一跳。”

    “我看看嚇到哪了?”

    他單手抱着她,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上下瞧了瞧她的臉。

    幾番打量。

    然後就在她脣上親了一口。

    喻唯一:“……”

    走到牀邊,盛世把她放上牀。男人刻意掃了眼牀上新套的雙人被,明知故問:“盛叔新拿來的被子?”

    “恩。”她點頭。

    “你不蓋你的小被子了?”

    喻唯一坐在被褥上,她捏了捏被子,擡頭望向牀邊的男人,“不是你說等你出差回來,讓我把自己的被子收起來,跟你一起睡嗎?”

    她聲音不大。

    剛剛好能聽清,溫柔又悅耳。

    盛世擺明了已經聽清楚,卻裝糊塗:“什麼?”

    “我的被子收進衣櫃了,這是盛叔剛送來的雙人被,我和你一起睡。”

    “沒聽清,跟我什麼?”

    “跟你……”

    兩人對視,喻唯一輕咬了一下脣。她偏過頭不搭理他,轉過身掀開被角就準備往裏躺,“聽不清就算了。”

    在她掀起被子躺下身那刻,站在牀邊的男人忽然握住了她攥有被角的手。

    喻唯一怔住。

    沒等她回過神,盛世就進了被褥中。男人的體溫比女人要高,兩具身體相貼,肌膚相碰,又在密閉不透風的被子裏,喻唯一覺得呼吸都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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