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慢慢鬆開她。
垂眸便看見她溼潤的眼睛,還未乾的淚痕。
他屈指替她擦掉眼淚,嗓音溫軟哄道:“潛水的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畢竟,還要回來照顧你這個小病貓。”
喻唯一很少哭。
在盛世的印象裏,即便是他們倆開誠佈公後,她對他依賴度高了,她也沒在他面前落過淚。
小刺蝟的刺太多太長了。
不敢輕易把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給旁人看。
此刻。
看着她淚眼朦朧的模樣,形容不上來的脆弱無助。這種感覺就像,他在她心裏特別重要,她承受不起他遇險的消息。
半分都承受不起。
盛世既心疼又滿足,無聲流露出來的在乎,遠比說一百句話來得讓人安心。
他摸摸她的臉,“你放心,我會活得很好。只要你轉身往後看,一定能看見我。喻唯一,把你腦子裏那些七七八八的糟亂想法都拋掉,我要給你撐腰,怎麼可能那麼輕易——”
死。
這個字盛世沒說出口。
她的眼神不讓他說。
喻唯一注視着他,眸光逐漸平靜緩和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好幾秒鐘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我不缺一隻硨磲,它跟你沒有可比性。”
“嗯。”
“記在心裏,不能只嘴上應着。”
“知道了。”盛世哄她,他揉揉她的腦袋,“教訓完我了,現在該看看這隻貝殼了吧?很漂亮,是我潛了上百次水,採到最好的一隻。”
“運氣也很好,在旁邊一隻破損的硨磲裏,撿到了這顆珍珠。”
是啊。
都是最好的。
喻唯一再次將手裏的硨磲捧緊了些,小心翼翼抱着。
分量千斤重。
生怕手上力氣鬆了,把它摔了磕破了。
盛世還在說:“可能是神明也知道這是即將送給你的禮物,才讓我撿到了這顆漂亮的珍珠。俗話說,最美的物品配最漂亮的人。”
喻唯一擡起手擦了擦臉,“有這句俗話嗎?”
“當然有。”
“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說有就有,喻唯一不許反駁我。”
“哦。”
她站在他面前,擡頭望着他。注視十幾秒鐘,就在盛世以爲她要開始沉默的時候,喻唯一忽然說:“彎腰,低頭。”
男人劍眉跳了跳。
沒說話。
默聲照做。
下一秒,盛世視線中忽然映入女人離近的精緻臉龐。
喻唯一踮起腳仰頭吻了他,脣縫相貼,她含笑的軟聲中還帶着沒散去的落淚哽咽聲:“謝謝老公的七夕節禮物。”
說完。
喻唯一轉身去了副駕,將手裏的硨磲仔細地擺在位置上。
然後又折回後備箱。
將裏頭的玫瑰花和草莓花束一起抱了出來,走去副駕旁上了車。
她放好東西,約莫過了兩三分鐘。
遲遲不見盛世上車,喻唯一降下副駕的車窗,探出腦袋,就看見男人還站在之前的地方。
她扒着車窗,朝他喊道:“盛世,你站在那裏做什麼?開車回家了。今晚暫時不去遊樂園玩,我要先把這些東西拿回家放好。”
盛世像是大腦短路,失神許久。
直到車子前端傳來喻唯一的聲音,他才驀地回過神。
男人點頭應着,徑直往前走,去關後備箱的門。摁了好幾下,門都沒關上。
喻唯一小聲提醒:“這個門好像是自動的。”
盛世眉心突突跳了幾下,“……是嗎?”
好像是。
他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
按了按鈕。
果然後備箱的門慢慢地往下落,自己合上。
就在喻唯一以爲沒什麼事的時候,就看見後備箱門往下落的過程中,撞到了盛世的頭。“……”
“盛世你沒事吧!”
“沒、沒事……”盛世下意識握了一下後備箱的門,隨後往一側挪了幾步。
看着門咔噠落下鎖上,他才擡腳離開。
這邊。
喻唯一也舒了口氣,還沒等她那口氣完全舒出來,就又看見盛世被車子旁邊的大理石石墩絆了一跤,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盛世你……”
“我沒事!”盛世站直身子,穩住重心,及時打斷她的話。
幾經波折。
男人總算從後備箱的方向走過來,從外邊打開駕駛座的門鑽進車裏。
他將車鑰匙插入孔中。
車燈亮起。
可是,車子遲遲沒有發動,盛世檢查了幾番都沒能讓它開走。
盛世蹙眉,低頭去看腳下的離合器。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喻唯一目視前方,她抿了抿脣,善意的提醒:“盛世,這是自動擋的轎車,沒有離合器踏板,直接踩油門就可以走了。”
半分鐘後。
古斯特終於正常驅動,離開皮卡丘主題樂園,駛入沿海濱江公路。
喻唯一抱着玫瑰花,時不時低頭聞一聞花瓣上的清香。這束花,是盛世親手栽種的,從種子到幼苗再到花朵盛開。
是她收到過最美的花。
“阿世,我也有一份七夕節禮物想送給你,等會兒到家了再給你看吧。”
照常來說。
盛世一般在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會回覆。
久久沒聽見他的回答,喻唯一偏頭看向正在認真開車的他。
他心不在焉。
是那種,一邊密切注意着前方路況,一邊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神遊。
車子在前方十字路口停穩。
喻唯一才探過身子,湊到他面前,“盛世,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嗯?”
他本能偏頭,高挺的鼻樑無意識觸碰到她的臉頰。
女人溫熱綿軟的呼吸撲灑在他臉上。
彼此對視。
視線曖昧交織。
盛世沒聽見喻唯一之前說的話,也沒等她再次開口,他注視着她的眼睛,先一步說:“喻唯一,把你在主題樂園喊的那聲老公再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