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在原地等我一下,您送給莫少夫婦的新婚禮物落在車上了,我回去拿。”

    這邊。

    代尊步伐停了。

    他站在高十幾級的臺階上,側過眸子。人來人往的百級長階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穿着簡約冷白色晚禮服的盛明月。

    過往的賓客很多。

    她不認識。

    垂在身前的兩隻手緊攥着,低着腦袋挪動步伐小心翼翼往後退。

    因爲生得實在美麗,皮膚嬌嫩白皙能透光,從她身旁路過的賓客不約而同朝她投去目光,年輕的公子名媛們討論:“這是哪家的小姐,好漂亮,從來沒見過。”

    年長的父輩、爺爺輩的少部分人認識她:“榕城盛家的大小姐,現如今是盛總的母親。”

    “那應該四五十歲了吧?”

    “好像是五十吧?”

    “爸,我感覺她看起來比我還年輕。”

    “真的有人天生皮膚這麼白嗎?她是不是從來不曬太陽?”

    “她看起來很純粹是真的,按理說隨着人的年歲增長,即便商政軍三圈裏混跡,就像普通資薪階層那樣生活,活個三四十年心境會變化,眼神也會變得世俗。”

    “但是她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彷彿從來沒踏足過市儈的社會圈層。”

    “我聽我奶奶說,當年榕城出了一個絕世美人,前去盛家提親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她老人家也幫我爸去提過親,但盛大小姐心有所屬,全部婉拒了。”

    “據說她最後被聯姻了,嫁去了國外,生產當日羊水栓塞去世了。”

    “沒想到過了二三十年又出現了,真神奇。”

    “……”

    匯聚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

    盛明月愈發後退,直至腳後跟抵到後方的青石臺階,沒有退路了,她才低着腦袋拘謹地縮在角落,垂着眼眸試圖躲避這些注視。

    下一秒。

    低眸的視線裏映入男人的身影。

    有人朝她靠近。

    盛明月羽翼般細柔的睫毛輕輕眨動,她抿了抿脣,試探地擡起頭。

    一張陌生的臉。

    對方長相秀氣,五官線條柔和沒有攻擊性,眉宇間帶着禮貌的笑容平易近人。他說:“盛夫人,我跟唯一小姐認識,您也是來參加莫少的婚宴嗎?”

    聽到唯一這個詞,盛明月因緊張而微微僵硬聳起的肩膀掉落下去。

    放鬆了些。

    她點點頭回應。

    “您怎麼一個人在臺階上呀?”

    “……”停了三五秒鐘,盛明月偏過頭,伸手指向遠處下方停車區。

    盛管家拿了東西正往這邊折返。

    半分鐘後走了過來。

    見到不認識的男人,盛管家擋在明月身前,警惕禮貌地詢問:“這位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我是路過。”男人解釋道,“盛夫人似乎不適應陌生和人多的環境,您要寸步不離跟着她。”

    盛管家:“有勞您提醒。”

    看着主僕兩人走上臺階進入人羣中,男人才離開。

    他走到代尊身後,恭敬彎腰:“先生,我跟盛夫人轉述了您交代的幾句話,她和管家已經去宴會廳了。盛夫人膽子特別小,可能是有什麼疾病在身上。”

    代尊沉默。

    男人下顎線微微繃起。

    隔着人海望向上方宴會廳入口身着冷白色晚禮服的女人,她雙手將自己做的結婚禮物遞給新婚的莫西故夫婦。

    離得很遠。

    代尊還是一眼看清了那份禮物。

    是一副大小約莫40*40的貼鑽款繡品,繡面上應該是莫西故夫婦的雙人合照圖。

    她先是把照片按照繡布的尺寸打印出來,然後一筆一筆地將不同顏色的小鑽石貼上去,全部貼完再用相框裱起來。

    代尊不懂刺繡女工。

    對這份繡品的工序之所以這麼瞭解,是因爲他曾經參與過製作。

    那是他認識盛明月的第二年。

    他用盡力氣終於在代老爺子面前嶄露頭角,獲得了前往榕城集團分公司副總的席位,且他向代老夫人保證,他這輩子會永久留在榕城,不再踏足F國一步。

    他會死守分公司。

    沒有野心也沒有慾望更加沒有膽量跟大哥二哥爭家產。

    他抵達榕城。

    自動請纓做了個沒有實權、空有頭銜、每年能分得一筆紅利的副總。見他這樣老實,老夫人逐漸卸下了對他的防備。

    日子越過越好。

    他和盛明月商量婚期,在一套小三室的住宅裏,她教他做貼鑽繡品,等做好了拿去裝裱,結婚掛在牆上或擺在牀頭做裝飾品。

    後來——

    後來:

    在她懷着身孕的夜晚,她絕望地看着他落淚。

    第二天早上他就看見那副擺在牀頭的貼鑽繡品摔爛在牆角,鑽石散了一地,親密無間的雙人合照頃刻間化爲泡沫。

    那後,她就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至於剛剛助理說的:“盛夫人格外膽小。”

    因爲她恨他。

    失去了她的信任,他說的半個字她都不再相信。起初她還會抗爭罵他,要他放她出去,後來逐漸沉默不吵不鬧。

    越來越恨他。

    恨到她把自己藏了起來,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代尊蒼冷的劍眉狠蹙,身體微弓,手掌捂住胸口的位置。助理連忙扶住他,“先生您沒事吧?”

    尖銳的刺疼持續了十幾秒鐘。

    他緩了緩。

    推開助理的手邁開步子往臺階上走,臉色平冷沒什麼表情,“傅承御離開國際法庭了嗎?”

    “審判昨日結束,傅律師搭乘飛機來了榕城,大概還有兩個小時落地。”助理又說,“看律師所的動向,傅律師應該是打算在莫西故夫婦婚禮結束後隨盛總一塊回F國。”

    這是準備在F國各個洲進行演講了。

    明年大-選開始。

    開始拉票了。

    代尊嗓音薄冷:“我讓他在F國過了一段平坦閒適的日子,不知道有沒有松下警惕性。與三年前相比確實長進不少,就是弱點太明顯。”

    “您是說喻小姐嗎?”

    盛世的弱點是喻唯一。

    居高位者需要隱藏弱點,不然很容易被人掐住要害。所以要麼沒有弱點,要麼強大到可以抵禦一切。

    喻唯一沒有死是一個意外。

    助理記得:

    當年盛曼被夫人(秦木蘭)收買,放她回榕城做眼線。實際上是先生控制了盛曼,就吩咐她去做一件事:“解決喻唯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