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上旬,喻氏集團舉辦了珠寶展。當時我隨着我的家教老師前往蘇黎世參加伯爵世家的晚宴,倫敦的珠寶展結束得早,我爸媽來蘇黎世接我。”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倫敦,見蘇黎世離薩斯費雪場不遠,爸爸就說待在瑞士玩幾天。時間過得太久,我那時年紀也不大,發生在雪場的事情許多都不記得了。”

    “唯一記得的是,我從黑色雪道滑下來的時候,隔着熙攘的人羣望見遠處雲杉樹底下的一個少年,那人約莫十來歲的樣子。”

    “大家都穿戴着厚重的防護服,無法看到臉。我覺得他有點抑鬱,本想過去安慰他一番,誰知擠進人堆裏,到雲杉樹下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回程的路上我跟爸媽談起了這件事,我說我見到一隻受傷的小刺蝟,可惜沒能把他帶回家治療。爸爸說,有緣分未來會見到的——”

    喻唯一仰着頭。

    雙目注視着上方男人的臉。

    她明顯看見他眼眸中的情愫,從一開始的慌張侷促,到初聽她這番話時的疑惑驚訝,再是此刻的放鬆舒暢。

    喻唯一往前走近半步,拉住他的衣襬,踮起腳打量他的臉,戲謔道:“現在不是小刺蝟,是老刺蝟了哦。”

    盛世心情甚好。

    完全不在乎喻唯一打趣的說辭。

    他圈住她的腰,往上一提,輕易把人打橫抱起來,徑直往臥室裏走,“許多細節我記不清了,咱們去仔細回憶一下。”

    -

    燈光昏暗。

    男人站立在牀邊身形頎長。

    喻唯一窩在被子裏,緩過那陣勁兒,聽着外頭聲音小了,才慢慢拉動被褥,將腦袋一點點探出來。

    入目便是盛世的身影。

    他站在那,拿着一張白紙巾,正有條不紊地擦拭手指上的水漬。這畫面看得喻唯一臉紅心跳,不禁想起他在她的注視下,摘掉左手的婚戒,然後慢慢握住她的腳踝——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

    指骨分明,手指修長。

    喻唯一粉脣微抿。

    紅潤的耳根帶着還未消退下來的熱氣,令她蜷了蜷手指。

    下一秒。

    無意間的擡眸,喻唯一對上盛世低垂的黑眸,跌入男人深邃的眼睛裏。她即刻攥緊身下的牀單,抓住被子蓋住腦袋。

    安靜如水的夜晚能把任何聲音放大。

    她怦然的心跳。

    以及男人的輕笑聲。

    身旁的牀褥下陷,盛世在牀側坐下。他彎腰伸手掀開被角,沒等喻唯一有所反應,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她驀地擡頭。

    盛世便看見了一雙澄澈動人的美眸,他揉着她手腕處的肌膚,故意逗她:“下週產檢,咱們問一下醫生能不能做。”

    “……”喻唯一啞然,“你自己單獨去問。”

    “嗯?你不想?”盛世追問,他知道她臉皮薄,愈發的逗她玩:“親一口都抖,分明很想。”

    “蹭——”

    喻唯一即刻縮了進去。

    雙手捂住耳朵的同時連忙往牀的另一側挪動,跟盛世拉開一大段距離。

    眼看着她要挪到牀側,男人眼疾手快隔着被子摟住裏頭的一團,“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去洗澡,寶寶先休息。”

    她沒應。

    盛世也沒再繼續多說,只是起身的時候隔着被子輕輕拍了她兩下。

    隨着男人的離開,臥室歸於安靜。

    喻唯一攏着被子坐起身,先是望了眼房門口,確保他真的走了,才鬆了口氣伸手拍拍自己微紅的臉。

    “叮——”

    牀頭櫃上手機響鈴。

    喻唯一拿了過來,是溫暖發來的信息:“唯一,我有個朋友從芬蘭過來,帶了不少新鮮的海鮮,我記得你愛喫三文魚的,我明天給你送一些過來呀。”

    芬蘭作爲千湖之國,三文魚是當地特色。

    肉質鮮美。

    總統府日常供給的海貨,有一部分就是從芬蘭空運過來的。

    【喻唯一】:“好哦。”

    【喻唯一】:“這兩天樂寶的檢查情況怎麼樣了呀?”

    【溫暖】:“打小的自閉症治癒起來比較困難,但是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現在會開口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喻唯一】:“說明傅律師對孩子還是有積極的影響的。”

    【溫暖】:“恩,這一點不可否認。作爲父親,他還是挺負責的。”

    退出和溫暖的微信聊天框,喻唯一看到幾個紅點,是傅承御發來的未讀信息,四十幾分鍾前發來的。

    是他剛離開總統府那會兒。

    【傅承御】:“喻小姐,我在書房的言論是與盛世開玩笑。抱歉,不知道你當時就在門外。我和盛世相識二十幾載,你在他心裏的分量超越了一切,遠勝他的生命。”

    “七年前你和他剛結婚那會兒,我懷疑過你的用心,擔心他被你欺騙,旁敲側擊提醒過他,但他不爲所動,堅定地站在你那一邊。”

    “盛世愛慕你,從一而終。”

    喻唯一敲字回覆:“朋友間的打趣,能理解。我和盛世很好,沒有任何嫌隙,傅律師不用擔心。”

    彼時。

    正在機場VIP室候機的傅承御手機響了。

    他第一時間拿了出來,彈窗的聯繫人不是溫暖,男人眼眸底下閃過的期待被隱藏,轉瞬又恢復平日裏一如既往的疏離冷漠。

    點進微信。

    傅承御看完喻唯一的回信,打字回覆:“抱歉,我不太理解。”

    【喻唯一】:“他有多愛我,他就會有多自律。所以我一向不插手阿世的事情,也從來不會讓他跟異性保持距離。我一直認爲,他愛我,就會處理好身邊任何事情。如果他沒處理好,那就是不夠愛。這不是犯錯,而是他的選擇。”

    “白月光事件是讓我有了半天的心慌,但我也覺得他能處理好,所以想去書房跟他聊一下這件事。恰好聽到你們的談話,說到這裏還得感謝你提到滑雪。”

    “盛世年少時遇到的人是我。”

    宿命感在這一刻達到巔峯。

    傅承御曾經也是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命,不信神佛。見證了盛世喻唯一的七年,他漸漸也接受這個世界是有輪迴的。

    命運。

    相愛的人隔着山海都會相逢,會朝對方奔赴。

    走神間,傅承御無意中點進了微信置頂聯繫人的聊天框。他和溫暖最新的一條消息,是前天上午他發給她的:“小暖,首都城新開了一家法式餐廳,有你喜歡喫的菜品,下午陪樂寶看完醫生,去喫飯吧?”

    她回:“不愛喫,不去了。”

    但是昨天下午,他從律師事務所離開後,途徑春天百貨商場,遠遠望見溫暖牽着樂寶的手,她身旁走着一個金髮碧眼的西方男人。

    那位叫尤金的芬蘭男子。

    三人進了那家新開的法式餐廳。

    點的也都是她愛喫的菜。

    樂寶說,尤金和小暖關係特別好,要他努力一點,不然媽媽就要被叔叔搶走了。

    他先前還覺得還有機會。

    收到喻唯一這條信息,傅承御隱隱懂了一些道理。

    是不愛。

    從一開始小暖就沒愛過他。

    最初她千方百計跟在他身後,言行大膽地表達着愛慕之情,卻在把他勾到手,在他深度淪陷不惜爲了她放棄一切的時候又出賣他。

    這是她的選擇,也是不愛的證明。

    “叮——”

    置頂聊天框彈出信息。

    幾乎是同一時刻,傅承御垂眸看向手機屏。上面是溫暖發來的內容:“你在首都嗎?有一部親子電影,樂寶想讓你陪他一起去電影院看。”

    男人當即起身。

    一邊箭步離開候機室,一邊回信息:“嗯,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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