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麪包車裏拿了鐵製武器。

    身後的男人眼疾手快地將她推到旁側承重柱後,溫暖重心不穩本能扶住柱子。她擡眸望去,就看見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傅承御與七八個黑人扭打在一起。

    女人頓時精神緊繃。

    要報警,偏頭瞥見她被摔裂的手機躺在遠處的地面上。溫暖攥緊手,咬牙弓下身子繞過麪包車快速跑上前,趁着混亂撿起手機。

    屏幕裂了。

    功能還能使用。

    她即刻撥了報警電話,按鍵時,女人手指尖抖得不成樣子。一邊顫着聲音跟電話那頭的警方報位置,一邊膽戰心驚看着遠處毆打的人羣。

    傅承御身手不錯。

    一對一肯定是必贏的,但是一個人打八個,絕對不可能。

    視線裏。

    先前被傅承御一拳打倒的光頭男人,抄起一根鐵棍衝了過去。趁着其他人與他周旋,繞到他背後下狠手襲擊。

    男人揚起手臂將手裏的鐵棍往下掄。

    溫暖瞳孔猛地放大。

    本能往傅承御的方向衝,身體繃成一條直線,蜷起的手指扎入掌心,脫口而出:“承御小心——”

    “砰——”

    劇烈的槍聲傳來。

    她的聲音被這道響聲完全遮蓋,有人扣動扳機開了槍,打中的是光頭男握着鐵棍的那隻手。

    溫暖恍惚了幾秒鐘。

    怔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

    腦子裏全部都是傅承御即將被惡性襲擊的畫面,緩了半晌,她纔回過神。意識到有人來幫忙,傅承御沒被打傷,才鬆了口氣。

    地下停車場的鬥毆聲不斷。

    回過神來的溫暖看到了另一個身影,尤金。

    剛剛開槍的就是他。

    光頭男手臂中槍,鮮血直流。身經百戰的惡徒沒有這麼好對付,他爬起身的同時與尤金扭打在一起。

    場面一度混亂。

    在b區等待的司機聞聲趕了過來,見到傅律師和溫小姐,他即刻撥了總統府的電話。

    警察還在來的路上。

    溫暖幫不上忙。

    焦急地站在承重柱後,下一秒就看見尤金被光頭男打趴在地,打得暈了神,足足幾秒鐘沒動彈。

    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對於這羣手勁強大的行兇歹徒,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光頭男踉蹌站起身,吐了口含有血的口水,彎下腰就要去搶尤金手裏那把槍。

    警笛聲先他一步傳了過來。

    好幾輛警車停下,穿着制服的警員跳下車,紛紛往這邊趕。溫暖連忙跑上去,只見尤金被兩名警員扶了起來,脣角下顎都是血。

    “啪嗒——”

    握在溫暖手裏那臺裂了的手機再次掉到地上。

    她伸手握住尤金的手臂,神情恍惚地跟隨着警員上了不遠處的警車,過程中還聽見警員說:“傷得很重,得馬上送去醫院。”

    車庫中的歹徒陸續被制服。

    被帶上警車。

    傅承御站在原地,身子微微佝僂,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有鮮血滲出。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目光定格在遠處的溫暖身上,看着她追着尤金上了警車。

    自始至終,她都沒往他這邊看一眼。

    司機認識傅承御,連忙走上前想扶他,“傅律師,我送您去就近的醫院看一下吧?”

    男人沒動。

    仿若一具冰冷的雕像立在原地。

    視線還停留在溫暖搭乘的那輛警車離去的方向。

    直到——

    “爸爸!”

    樂寶停靠在a區的奔馳車上下來,邁開大步子往他這邊跑。尤金叔叔帶他來商場買賽車,搭乘電梯下到車庫,剛上車,尤金叔叔就收到了一條求救信息。

    叔叔讓他待在車子裏別動。

    他拿了車內保險櫃裏的槍就走了下去。

    槍聲響起。

    樂寶特別害怕。

    一直到警笛聲傳來,警察叔叔將歹徒帶走後,他才慢慢走過去。他看見爸爸保護媽媽跟好多個人打架,棍棒落在爸爸身上。

    看見尤金叔叔被光頭男打趴在地,動彈不得。

    也看見媽媽奔向尤金叔叔,扶着尤金叔叔上了警車,離開了車庫。媽媽好像忘了爸爸也在車庫裏,她怎麼沒看見爸爸——

    樂寶跑上前,低頭看了看傅承御正在滴血的手,而後擡起頭望向男人的臉,“爸爸,樂寶帶你去醫院看醫生……”

    傅承御沉默不語。

    聽到兒子熟悉的小嗓音,男人收回視線,低下頭,見他稚嫩的臉龐上滿是擔憂。

    他伸手打算摸兒子的臉。

    察覺到自己手上有血,又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

    水泥地面上躺着一隻屏幕開裂的手機。

    溫暖的。

    傅承御走上前,彎下腰撿拾起來。屏幕還亮着,頁面顯示着最新一通電話是撥的警號,另外還有一則信息很扎人眼。

    她的求救信息。

    她的緊急聯繫人設定的是:“尤金。”

    所以,她在遭遇危險情況的第一時間,率先求助的人是尤金。也在尤金受傷的同一時刻,追着他離開了。

    男人許久沒動。

    樂寶嚇壞了,小男孩慢慢拉住他的衣角,小煙嗓輕輕喊着:“爸爸,爸爸——”

    傅承御回過神。

    他將溫暖摔爛的手機收進自己的口袋,隨後向司機要了一塊方巾,男人面無表情地擦掉手上的血,確定擦乾淨了,他才彎腰牽起兒子的手。

    “傅律師,車子在前面,我去開車。”司機道。

    “嗯。”傅承御應了聲。

    牽着兒子往前走的路上,傅承御摸了摸他跑得太快而翹起的小頭髮,“樂寶不用擔心,爸爸沒事。”

    樂寶昂着腦袋望他。

    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掉了下來,是爸爸牽着他的那隻手,爸爸在流血。

    孩子眼眶溼了,但卻沒有點破他的謊言。樂寶想了又想,猶豫了好久還是開了口:“爸爸,如果以後媽媽和尤金叔叔在一起了,你還會來看我嗎?”

    “會的。”

    “爸爸,你很喜歡媽媽對不對?”

    “嗯。”

    “那爲什麼不跟媽媽在一起呢?要讓尤金叔叔和媽媽一起?盛叔叔很喜歡喻姨,喻姨就在盛叔叔身邊,林姨和莫叔叔也是,爲什麼——”

    只有我的爸爸媽媽不是。

    這句話樂寶沒說,傅承御默契地讀到了。

    傅承御思考了幾秒鐘,低頭溫聲與兒子說:“因爲媽媽不喜歡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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