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找回場子,那可得等到不知道多少年後,李銘百年大壽的時候啊……”婦人捂着嘴角,輕輕的笑了笑,絲毫沒有給自己的兒子留一絲面子:
“也就是他如今當上了什麼少年將軍,要在軍營裏給他留面子,李銘下手沒以前那麼重了,要不可不是你看到的眼角青腫那麼簡單了。”
“這孩子,平時也就敢在言夏那丫頭面前吹吹牛,糊弄那丫頭什麼都不懂。不過倒也挺有效果,李銘倒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在言夏丫頭面前喫癟,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婦人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不過語氣並不如何惱火,反而倒是有一絲遮掩不住的笑意。
裙角微微晃動,沐沐趴在書屋正中的桌子上,指尖拂過燃起的火燭,隨意懶散的撐着臉頰。但在婦人口中提到那個有些熟悉的名字時,還是微微的愣了一下。
“言夏公主……今年是不是也到了能參加祭祖大典的年紀?我記得……那位殿下好像比洛理小不了多少……”
“嗯。”婦人筆尖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反應。
“那……是不是說也要調配一個合適的伴生郎?”
沐沐知道二皇子殿下自幼便和那位傳聞中的言夏公主親近,也因此皇后娘娘也總是會對那位小公主照顧頗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已經調配好了。”婦人沒有擡頭,低垂下眼簾,面容平靜溫和。
“哦?是嗎?”沐沐微微挑眉:
“哪一個?這段時間伴生郎的調配,好像一直都是李顧誠安排的吧,他好像……沒和我提過。”
“叫李牧,是庚院的文道首席。”
“李牧……”
沐沐眼中映出的燭火微微搖曳了一下:“我倒是聽李顧誠提起過一次,好像是身體有些虛弱,但文試的成績一直都挺不錯的。”
“嗯,”婦人眼簾微微的晃動了一下:
“我也覺得挺合適的。那丫頭從小就不喜歡爭搶,李牧在伴生別院中的風評也不錯,爲人隨和,不喜喧鬧。”
“是嗎,應該會合得來吧……”
沐沐微微蹙眉,總感覺好像忽略了什麼,但她自幼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沒記起有什麼明顯的疏漏。
“哦,對了,你來之前,洛理剛走不久。”婦人微微擡眼,溫和的彎了彎眉眼:“她來看望我,不過性子倒是和以往一樣的冷清,只坐了小一會就離開了。”
“哦?是來看望您了啊,我說她今天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還特意的甩開了我。”沐沐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原來是顧慮我的身份,畢竟您是二殿下的額娘,我是太子李顧誠身邊的伴生郎,還是要稍微避一下嫌的。”
“是啊,我都忘了,或者我該叫你沐小先生?”
“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沐沐搖了搖頭:
“我可從來都沒教李顧誠什麼東西,他一直都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總是儒雅隨和,但其實倔起來連我都拉不住。你說這點像誰,皇帝陛下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嗎?”
“他啊……和陛下年輕的時候比起來,還是要差不少。陛下很有主見,或者說是很有自信,那時候除了杜首輔的話他能聽進去,其餘都當做飄過的微風一樣,充耳不聞。杜首輔爲了此事也惱火了有一段時間,但哪怕指着陛下的鼻子罵,陛下也只是翻了翻眼皮,拉着人家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棋。”
“他是有資格驕傲,畢竟幾乎獨自一人撐過了古唐國那段最艱難的時期,而後率兵親征,從西域一路打到北國,收復了所有遺失的土地。他不靠一人,依舊有自信能夠把唐國治理的很好,更何況身邊又有杜首輔那樣的人物……”
“可是後來……短短的一個冬天,他便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收斂了銳氣,變得越來越沉穩內斂,哪怕是和杜首輔下棋的時候……悔棋的次數都少了許多。甚至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掀翻過棋盤,這倒是讓杜首輔有些不適應的錯愕。”
沐沐聞言收回了右手,微微的沉默了下來,她清楚娘娘再講的故事,那個長安城許多人都曾聽聞過,但卻沒一人真正瞭解真實的故事……
清風夾着細雨飄向窗口,卻被一道微微泛起的透明光膜阻隔在了外面。
坐在窗口的婦人看着窗外的樹影搖曳,沉默了很久才收回視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的確不是很喜歡她,或者……可以說是嫉妒吧。”
——
雨幕裏,突然響起一聲劍鳴,清晰、純粹,壓過了雨聲。
一抹紅色於平臺上陡然浮現,甚至少有人察覺,角落的李牧卻不自覺眯了眯眼睛。
但還未等那抹紅色徹底浮現,一道龐大的劍氣便一衝而起,僅僅是餘波便將原本平臺上的三人震飛了出去,如同破布般掉落下了平臺。
劍氣消散,衆人驚愕的發現,正中所立之人是一清秀瘦弱的紅衣少年。
“沐青,你這是何意?”
樓上的太子負手皺眉,面容不似以往的溫和,目光平靜,卻深邃威嚴。
但正中的紅衣少年卻是毫不在意,髮絲輕揚,聲如清泉:“啓稟太子殿下,我覺得公主所言很有道理,大道漫長,即便不順心,但求有始有終。”
“僅憑這幾人,恐怕還不配伴公主餘生。”
太子未作聲,反倒是一旁的二皇子輕笑了一聲:“那你覺得誰配得上?”
“我”
沐青毫不猶豫,目光坦蕩,彷彿理所當然。
而二皇子嘴角勾起,目光冰冷的看着面前的紅衣少年,一字一字說道:“可我覺得你也不配。”
二皇子此言一出,全場皆驚,能來到此處,自然都明白沐青是何人,劍閣幾百年來天賦最高之人,幾劍便將上代持劍者溫陌擊潰。
如此天資,還配不上二公主?是不是有些……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