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澶和王庸相視一眼,然後默默將視線放在了老者的臉上,滿臉認真仔細審視着。
“你倆還真踏馬看啊?”老者一腳踢出,笑罵道。
“唉,師兄您這話就嚴重了不是。”青澶乾笑着擺了擺手:“殿下固然天資絕世,但李牧……李牧他也……額……”
饒是以青澶的臉皮,也是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編下去。
“與對面是誰沒有關係。”老者沒有在意青澶的言語,略微沉默,輕輕地嘆了口氣:“在同等境界下,即便是沐情和書院那小子,我也不覺得他們在殿下面前有絲毫的勝算,至少目前爲止是如此……”
“沒有絲毫的勝算……”青澶微微一愣,皺眉猶豫道:“是不是……誇張了些啊?”
但老者只是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不誇張,王莫言和楊受成是天才,沐情和書院那小子是怪物,而殿下……就只是殿下而已。”
青澶和王庸對視了一眼,確認了彼此眼中的震動。他們自然明白老者的意思,殿下只是殿下,她獨立於天才和怪物之外,甚至……並不在同一階層。
……
場中的白衣少女依舊卓然而立,一人在風雪中平靜的看着角落的第三個棚子。
但……時間緩緩流逝,棚子裏面依舊無人出來。
洛理輕輕的蹙起了眉頭,她等着等着,怎麼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未等竹林的衆人開始議論,那個年輕的禮部侍郎便身形一閃,出現在了李牧的棚子邊。他試探的詢問了兩聲,發現無人應答,於是便掀起幕簾,向裏面看去。
然後這個溫和沉穩的禮部侍郎,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棚子由珍奇的材質構成,不僅能阻隔視線和神識,更能抵禦風雪,保暖透氣。所以當年輕侍郎伸頭進來的時候,便只看到了這樣一番景象:
寬大厚實的椅子上,一身青袍的俊秀少年仰面而睡,雙腿大大啦啦的伸出,毫無形象可言。而在少年的胸口,還趴臥着一直肥碩的胖狗,撅着屁股吐着舌頭一幅睡死了的樣子……
一陣陣呼聲從耳邊劃過,年輕的侍郎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麼多年來,接觸了無數的域外來使,各國商戶,這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語。
不說今晚外面等待着多少的大人物,就剛剛那樣劇烈兇殘的戰鬥聲裏,這一人一狗也能睡着?
可真是……年少有爲啊。
正當年輕侍目光一閃,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冷風夾雜着雪花吹入了棚子裏。青衣少年和肥碩胖狗默契的抖了一下身子,然後少年睡意朦朧的睜開了眼睛,胖狗翻了個身,依舊沒心沒肺的睡去。
“啊嗷~到我了嗎?”少年一臉無辜。
侍郎再次沉默,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點了點頭。
他回想到自己被安排到此前,被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拖沓時間,免得耗盡了陛下的耐心。於是自己竭盡所能,能少說一個字絕不多說。
但……還是被面前一臉無辜打着哈欠的少年給毀了啊……
年輕侍郎直起身子,在李牧起身之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彷彿要將這個少年的面容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中一樣。
終於,在衆人心中千呼萬喚的時刻,李牧滿臉淡定的從棚子裏鑽了出來。
年輕侍郎退去,李牧還順道放下了幕簾,很有禮貌的樣子,但終究還是惹來了某位侍郎的白眼。
風雪飄揚之中,青衣少年抱着一隻不知死活的胖狗,走入場內。
四周的觀衆並不知道這少年是什麼來頭,所以沒有引起太大的議論。他們只是抱着一副看戲的心態,目送着少年走到空地中央,等待着好戲的開始。
洛理看着李牧迎着風雪慢慢走近,輕輕的看了一眼他懷裏的胖狗,但並沒有說什麼。
李牧停下腳步,認真的對着面前的白衣少女行了一禮:
“見過公主殿下。”
青衣少年、白衣少女,兩人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見面。
雨夜鋪子、北街攤位,只不過在今天之前,倒的確沒有交談的機會。
所以,這也是李牧第一次聽到面前這白衣少女的聲音,並不是想象中的清冷淡然,甚至有些……輕柔軟糯的感覺:
“李牧?”
“是。”
“我聽過你的名字。”
“嗯。”
“是大哥告訴我的。”
“太子殿下啊。”李牧微微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但對面的白衣少女卻微微側頭,思索了片刻:“我們不是第一次見。”
李牧繼續點頭,以面前少女的身份,記得這些……倒也沒什麼吧,於是他輕聲笑了笑:“是的殿下,老鋪子和北街小道,我們都見過。”
洛理看着對面少年清秀乾淨的臉龐,安靜了片刻,聲音平靜的說道:
“第一次在老鋪子,你讓我在雨中等了一個多時辰……”
少年的後腦突然涌現一股涼意,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已經過去了很久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
“師父說不必擔心玉佩的事情,能拿走多少是你的本事,但你還是儘量小心些。”
“小心什麼?”
“師父說,你……花了太多時間。”
……
李牧沉默了,然後試探着解釋道:“殿下,那是一次意外……”
但洛理卻沒有等他辯解,眼簾輕輕抖動,繼續說道:“第二次是北街,你和那個攤主串通好私下買賣了那顆種子。”
李牧再次沉默,他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也不清楚在面前的少女面前撒謊的話,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選擇……
但所幸,白衣少女似乎並沒有追究的想法,她只是輕蹙眉頭,接着說道:“不過……這些倒也不是你的錯,只能算是無心之舉。”
李牧暗自鬆了口氣,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有些僵硬的微笑道:“謝殿下諒解。”
“本宮不是什麼記仇的人。”洛理神色平靜,看上去毫無破綻。
但還未等李牧徹底放下心來,卻又聽見對面平靜的少女悠悠說道:
“但今天雪很大,而你又拖延了一百零八息,讓我記起了熟悉的感覺,這樣……很不好啊。”
李牧剛剛浮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過他倒是也發現,現在少女的聲音突然和氣質匹配了起來,平靜冷漠……自在悠然。
可現在這種情況下
……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