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微微擡眼,卻發現那白衣少年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上來吧。”
場中衆人目光凝視,放下了手裏的瓜果喫食,看着在大廳正中的王琦。
黑衣輕撫,王琦微微沉默,沉吟良久後灑脫的笑了笑:“也是,自然不能白來一趟。”
燈火闌珊,輕紗搖曳。
風情園的整座大廳內陷入了噤聲之中,樓下的衆人面色各異,看着那黑衣青年一步步的拾階而上,來到了牧涼的面前。
“小詩仙王琦啊,真正的好戲要開始了。”
樓下的才子們聽聞此言面色微泄,但他們卻也沒有出言駁斥。
畢竟整座酆都其實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挑選出來一個首席天才的話,極大概率還是會落入王琦的手中。
書笛書法絕頂、趙青蒙符篆無雙、劉輕符棋藝亦是無人可及。
但實際上無論哪個方面,這小詩仙王琦都不比他們遜色太多。而詩詞一道,那便只能用一騎絕塵形容王琦了。
當然,以今晚所發生的事看來,這名滿酆都的小詩仙在其他的方面是遠不如那白衣少年。
可詩詞一道,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
酆都的衆人們均有些慎重和期待,他們期待着即將發生的故事。
是那酆都天驕王琦力挽狂瀾,贏過白衣少年一舉奪魁?還是那白衣少年繼續以碾壓之勢,飄然平靜的走過最後一步?
無論是哪種結果,今夜必是一個讓酆都無法忘懷的夜晚。
【酆都夜滿星,月下燈火明。十八樓亭上,一人壓滿城。】
老酸儒不知所謂的笑了笑,看着樓亭之下的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琦會輸。”
“理應如此。”
“但我想他贏。”
“很難很難。”
劉輕符微微沉默,然後穿上了自己的布鞋:“至少輸的別那麼難看吧。”
書笛卻平靜的笑了笑:“難看又如何呢?以後可就沒有羣詩宴了啊。”
趙青蒙點了點頭:“那以後你們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長安看看。”書笛如此說道。
“我也有此意。”劉輕符說道。
書笛微微挑眉:“共遊一場?”
趙青蒙笑了笑:“嗯,你花錢。”
“……”
“嗯,我花錢。”
……
王琦並沒有再看腳下的衆人,此時他的眼裏也只剩下了對面那個白衣少年。
“你想比什麼?”
牧涼微微擡眼:“他們叫你小詩仙。”
“虛名而已。”
“所以你很會作詩詞?”
王琦點了點頭:“一直都還可以。”
牧涼說道:“那我肚子裏也算有些墨水,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王琦微微沉默,然後搖了搖頭:“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爲什麼?”
“因爲自年初起,我再也沒有作出一首詩詞了。”
牧涼輕輕擡眼:“是作不出來?還是不想作?”
王琦沒有掩飾,平靜的笑了笑:“江郎才盡而已。”
“這樣啊,”牧涼眨了眨眼,點了點頭:“原來是不想作了。”
王琦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只是很可惜不能和閣下交流一二了。”
“沒差,結果會是一樣的。”
王琦眯了眯眼睛,說道:“是嗎?我覺得未必。”
“算了,既然你沒那個心情我也不好強人所難。”牧涼擺了擺手:“以後你想寫詩了,我可以指教一二。”
“口氣還挺大。”
王琦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我們接下來要比些什麼?總不能幹站在這裏,這麼多人看着呢。”
牧涼沒所謂的說道:“看你,你擅長什麼,我都沒差。”
王琦微微沉默,然後擡首說道:“其實我差不多猜到發生了什麼,所以我很想贏。”
王琦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所以可能有些卑鄙,但我願意接受代價。”
牧涼有些意外:“你想比什麼?”
“今夜是羣詩宴,是文人才子之間的盛宴。”王琦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輕吐了口氣:“但我們贏不過你。”
牧涼說道:“這並不丟臉。”
“所以我只能壞了規矩,用另一種手段。”
牧涼看着對面的黑衣青年捲起了袖子,然後面色平靜的對自己說道:“其實我是一個劍客。”
牧涼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我知道詩會上比劍會讓他人恥笑,但我不在乎。”王琦說道:“我養了這麼久的名氣和風骨,拿來揮霍一下很有道理。”
“什麼道理?”
“我的道理,我不想整個酆都城輸的道理。”
“但還是很沒道理,”牧涼卻搖頭笑了笑:“我也是個劍客。”
王琦挑起眉頭,有些意外的說道:“那這不是正好?”
“不,一點都不好。”
“爲什麼?”
“因爲……你會輸得很慘。”
王琦沒有惱怒,因爲他聽出了對面少年言語中的認真。但他沉默片刻,還是輕輕地笑了笑:
“我想試試。”
夜色已經過半,甚至在老城的東方隱約有些泛白。
但風情園中的衆人卻毫無睏意,認真沉默的看着樓臺上相對的二人。
……
“當然可以,我沒有拒絕的理由。”牧涼說道。
王琦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招手,從自己的衣袖之中招出了一柄漆黑如墨卻薄如蟬翼的劍。
“墨羽劍,乃是我家裏代代相傳的靈劍。輕如蟬翼,生自天風,是一位化神期族老的本命源劍。”
牧涼側了側頭,平靜的看向對面的黑衣青年。
“這是家族的贈禮,與我本身無關,用來比劍不太公平。所以我倆只用木劍便可。”
牧涼沒有說話,丹田內一柄黑紅相間的老劍也沒有應聲。
道屍劍依舊插在【道湖】和【屍湖】間裂開的縫隙之中,堵塞缺口,沒有絲毫的反應。
不過牧涼很清楚,老劍自己也很清楚。它不出聲不是因爲畏縮,而是在老虎打盹的時候,其實並不會在意身旁跳來跳去的……小雞崽子。
“可。”
王琦點了點頭,然後又思索了一下,對着牧涼說道:“我比你虛長几歲,如今金丹已成,所以你我比劍也不用修爲,只論劍術如何?”
牧涼擡了擡眼,不知道該如何勸告對面的青年。修爲自己到的確比他差了一個境界,但其實也……問題不大。
這件事,被埋在楠木城的那具嘴硬的屍體應該最有體會。
“也可,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嗎?”
王琦丟給牧涼一把木劍,短暫的沉默之後認真的說道:“我希望你不要有絲毫的留手,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很難接受的侮辱。”
牧涼將木劍握在手裏,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此刻倒是有些欣賞酆都城的天才們了,儘管有些羸弱,但似乎都有着自己的執着。
劉輕符、趙青蒙、書笛和其他的那些人,雖然都輸給了自己,但的確沒有一個退縮和怨恨的。
他們都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失敗,然後將牧涼介紹給了自己的朋友們。
是蓄意爲之,但這些人到底心中有沒有一絲期盼?
期盼有人能勝過自己這個外人?
那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無論如何,哪怕王琦配得上酆都第一才子的名號,結果依舊也不會改變。
牧涼會認真的對待這一次較量,所以王琦還是會輸的很快。
如果真的想贏我的話,這些人還是要狠狠的努力啊。
……
此夜至天明,我便一人壓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