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祖鳩之魂,還是觀音之體,都在此刻被他催動到了極限。
他甚至隱約覺得,自己如果剛剛沒反應過來,催動了觀音之體的話,他可能已經成爲一具屍體了。
這個灰袍青年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牢牢的反制住了李牧的雙手。
灰色的豎瞳冒着危險的冷光。
此刻的他已經察覺到自己被耍了,心底也已經暴怒到了極致。
愈暴怒,便越冷漠。
紅髮飛揚,李牧卻不緊不慢的擡了擡眼,然後平靜的問道:“我還是很好奇,林安對你有什麼意義?”
“這就與你無關了。”
時天運眼中已經沒有了耐心和人性,完全是自高而下的俯視和漠然。
他不再心懷僥倖,和麪前這個無恥的小賊合作。
而是如同甦醒的神明一樣宣判了李牧的結局:“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噗嗤~”
時天運的腋下冒出了兩隻白玉般的雙臂,然後深深的刺入了帝魃神體的體內。
一股陰冷死寂的氣息,從觀音體內蔓延而來,迅速的凍結住了神體的氣血和靈力。
無力感和瀕死的危機從靈魂深處蔓延而來。
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後在時天運陰冷的眼神中,他平靜的笑了笑:“還是不說嗎?那就……算了吧。”
一枚猩紅色的金丹閃爍了一下,然後“血墓劍訣”消解而開。
懸空之島晃盪了一下。
一塊塊巨石開始從天空中掉落,砸向了地面的修士們。
而時天運也只覺得自己的意識模糊了一刻,便脫離了本來就不存在的“倒懸島”,翻轉來到了島嶼的正面。
四隻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眼前沒有了那個紅髮青年的身影。
但當時天運擡起頭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青年劍客對着自己平靜的笑了笑。
他指了指頭頂。
時天運愣愣的仰起了頭。
灰袍青年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倉黃色天幕,也看到了天幕之後若隱若現的……龐大怪物。
“草……”
“劍訣,屍國。”
李牧張開了雙臂,眼中是無盡的倉黃和死寂。
道屍劍融入虛空,消失不見。
天空上,雲層後的那道影子,開始慢慢的蠕動了起來。
島下無數的修士,猶如螻蟻一般渺小,像是仰望神明一般看着天幕後的不可知生靈。
一隻龐大到極致的右手從雲層中落了下來,遮住了天幕,無邊的陰影籠罩了一切。
時天運眼中有些茫然,只是無力的張了張嘴吧,便連帶着懸空之島被湮滅在了虛無之中。
“……”
時間,被一個麻衣老人抹去了一小段。
當島下所有的修士從空白之中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忘記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沒有懸空之島,沒有那隻遮住了天幕的倉黃色巨手。
他們只看到了一個青年劍客漂浮在半空之中,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李牧面如金紙,七竅流血,看上去瘮人異常。
他身體搖晃的矗立在原地,等待着“屍國”的副作用漸漸發酵。
清風吹來,鬼穀神體肌膚上的絨毛晃盪了一下。
但李牧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沒有天地間的風聲,沒有修士的嘈雜,也沒有自己的咳嗽。
只是聽覺嗎?
李牧看着腳下的某個白衣少女張了張嘴,說了什麼。
但林安困惑的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還有聲音啊。
又聾又啞?那還挺麻煩的。
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後抽了抽鼻尖。果然……沒有聞到任何氣味。
嗅覺、聽覺和聲音。
這一次的“屍國”威力大的超出預料,但也比想象中要貪心的多。
風起雪落,雲捲雲舒。
在所有修士的注視下,半空中的青年劍客和地面上的白衣少女開始用手勢,進行一種默契的無聲交流。
修士們只是一會兒看着那個青年劍客比劃着什麼,一會兒轉頭看向白衣少女迴應着什麼。
不懂手語的修士一臉茫然。
懂手語的修士……也一臉茫然。
因爲他們明明能看懂這兩個奇怪的人在比劃什麼,但總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理解。
又病了嗎?
嗯,挺嚴重的。
很多修士,要借點東西嗎?
人太多了,就算了吧。
金丹潮汐好像已經結束了。
嗯,祀月國的結界破開了,沒有了修爲的限制。
那你……
林安手勢沒有比完,身體陡然一僵,目光凝固在了半空中。
在懸空島崩潰成廢墟和塵土的陰影裏,一隻光滑纖細的玉石黑手悄無聲息的探了出來。
李牧三感盡失,面朝大地,對身後的危險一無所知。
於是在所有修士的注視下,一雙死寂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睜開。
那隻手,穿透了鬼穀神體的腹部,然後以一種詭異的角度伸到了李牧的面前,輕輕慢慢的搖了搖手指。
其中的挑釁和譏諷之意,已經不言而喻。
“砰~”
一柄黃紅之劍砍在了那隻黑玉石手的手臂上,發出了金石磨蹭的聲音。
這柄能和軒轅劍正面相接的古劍,卻沒有在這隻手臂上留下絲毫的印記。
李牧瞳孔急縮,但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那隻手臂便向右一掃,在他的腹部撕裂了一道恐怖的傷口。
“嘖。”
世界一片寂靜,青年劍客從半空中向下垂落。
鎮妖塔的玉墜閃爍了一下,兩具神體交相輝映。
鬼穀神體消失不見,在鎮妖塔內陷入了沉睡之中。
紅色的髮梢揚起,帝魃神體浮現而出,在半空中止住了身形。
這一次,李牧聽到了聲音,也看到了身後的……那尊怪物。
百丈的觀音像橫於天際。
頭頂輕紗飄搖,面似白玉般無暇。
眉心一點猩紅,身後是近千隻如蛇蟒般搖晃的玉石手臂。
千手觀音。
真正的……菩薩之體。
“你這隻爬蟲,毀了吾所有的計劃。”
龐大的觀音像朱脣輕啓,口中發出的卻是時天運陰冷冰寒的聲音:“既然所有人都見到了我的本體,那就……都埋葬在這裏吧。”
天空低沉了下來,萬里之內,所有的生命察覺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時天運放棄了奪舍和自己原本的計劃,撐起菩薩之身,陷入了最後的瘋狂。
眉心的猩紅之光閃爍不定,深淵般浩瀚的氣息籠罩住了萬里疆土。
一滴佛血從秀氣的嘴角滴落。
祀月國的天空上,下起了詭異的“血雨”。
雨滴如琉璃般光滑,映射着所有的世人。
地面上所有的修士,都被天空上那幅詭異的景象侵入了靈魂之中。
血雨觀音,千手搖曳。
修士們低下了自己的頭顱,意圖壓制住自己靈魂深處的戰慄。
此景,或許此生難以磨滅。
“從此不敢看觀音。”
……
李牧面色凝重,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來對抗這股恐怖的靈壓。
時天運滔天的氣息,已經遠超化神期修士的極限,達到了煉虛之境。
在絕對的境界碾壓面前,一切的天賦和計謀都顯得蒼白無力。
但這尊百丈觀音像似乎並不急着碾死李牧,而是安靜了片刻後,對着他詭異的笑了笑。
“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要那件東西嗎?”
李牧身體微僵,視線死死的凝固在了觀音像的右手。
時天運的聲音從天幕上傳來,充滿了冷漠和操弄:“玉淨瓶是神明之寶,根本就沒有人能拿的起來。你小子,也不過是被人騙了而已。”
“你身邊,藏着……另一個觀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