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身體一頓,腦海中所有的細枝末節像是被一根線穿插在了一起。
一幅朦朦朧朧的景象起起伏伏,被一片大霧所遮掩。
霧氣之後便是真實,但李牧卻被阻隔在了外面。
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東西和想法,好像很重要,但總是沒辦法拼湊在一起。
黑髮少女擡了擡眼,說道:“你還需要想多久?”
李牧搖了搖頭:“算了,想太多腦子痛,一件件事情解決就好。”
“那現在呢?”
“打一架吧,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和裴晏之是怎麼想的,我們總要打一架。”
黑髮少女點了點頭:“有理。”
擂臺之上,夜風吹拂。
在片刻的沉靜之後,兩個長滿鱗片的怪物又撞擊在了一起。
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絲毫的留手,竭盡全力的和對方硬碰硬,一招一式之間都想致對方於死地。
紫色的麟劍肆意揚起,黑色的龍爪火光崩裂。
李牧沒有佔到一絲便宜,但也沒有落入下風。
紫金色的氣血場和黑紅色的氣血場相互抵消。
兩尊怪物融入骨血之中的戰鬥本能也是不相上下。
李牧從來沒有遇到過和自己如此勢均力敵的對手。
對面的黑髮少女,就像是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鏡像一樣,很強大也極其棘手。
同境之爭,在這個擂臺上,已經到達了真正的極限。
但很可惜,這場代表着人族和神僕族最頂級天才的對決,卻沒有一個觀衆有幸看到。
紫色的拳頭和黑色的手掌相遇。
李牧左手成刀,砍在了少女的右肩。
黑髮少女面色一白,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但下一刻,少女右膝一擡,狠狠的頂在了李牧的腹部。
李牧疼的齜牙咧嘴,卻也沒有絲毫影響自己下手反擊。
右手回縮,一拳轟在少女白皙的臉頰,將她的頭轟歪向了一側。
少女右手成爪,化作一抹弧光在李牧的胸口劃過。
“噗嗤~”
鱗片崩裂,鮮血四濺。
李牧的胸口出現了三道血肉翻起的傷口。
不過少女頭擺正後,左臉頰也紅腫的鼓了起來。
以傷換傷,李牧自然不會退縮。
同個物種,區別不過是性別而已,誰會服軟?
就這樣,兩個固執的天才在擂臺上不管不顧,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只想要給對方最沉重的一擊。
“咔嚓~”
李牧的左臂骨折,鱗片寸寸破碎。
“轟咚~”
少女的身體被砸在了木板上,斷了幾根肋骨。
戰鬥的本能和技巧不分上下,但李牧覺得自己依舊勝算更高。
因爲他覺得自己有一個領先對方的優勢。
那就是對李牧自己更狠,也經受過更多的苦難和疼痛。
換句話說,他更能忍痛。
畢竟李牧可是出身低微,在一場場戰鬥中摸爬滾打而來的。
對面的少女細皮嫩肉,總不可能比自己受過更多的傷,忍過更多的痛吧?
應該不至於。
一刻鐘後,李牧渾身上下已經沒什麼完好的地方了,破碎的鱗片間有血液流淌。既有自己的,也有對方的。
他的一隻眼睛已經高高腫起,艱難眯着眼睛,看着對面的那個人。
這丫頭,怎麼比自己還能忍啊。
連哼都沒哼過一聲。
可真倔,真硬啊。
“我從十八歲之後,就沒這麼狼狽過了。”
嘴角鼓起,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吐了吐口唾沫,卻掉下了一顆牙齒。
“那咱倆不一樣,我這幾年好像死了幾次了。”
李牧說道這裏,突然愣了愣:“你十八歲之前的日子這麼苦嗎?”
黑髮少女默默的撿起了自己脫落的牙齒,然後笑了笑:“嗯,我可不只是死了幾次啊。”
“哦,對了,我已經見識過人族劍客的手段了。但你好像還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的完美人族,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李牧眯了眯眼睛,右手虛握,一柄有破碎鱗片聚集成的紫麟劍再次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黑髮少女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情願。
但她還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噗嗤~”
是血肉飛濺的聲音,但李牧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反倒是黑髮少女的身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她的背後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滴落。
在李牧的眼神中,對面那個少女的身後漸漸張開了一雙黑色的翅膀,骨翼猙獰,血絲蔓延。
這一刻,她真的變成了一隻龍族的怪物。
“軒轅家有應龍的血脈,不過我應該和你說過,我以前喫過一隻真正的應龍。”
一雙野獸般的豎瞳緩緩睜開,金黃色的瞳孔如同岩漿一般流動。
李牧霎時間身體一凝,一種被野獸盯上的危機感在心底悄然涌現。
“還真是龍女啊,看上去比我誇張的多了。”
少女不再言語,但她的身體卻突然的膨脹了起來。原本纖細靈動的腰肢陡然一扭,四肢在劇烈的顫抖中,變得格外的誇張和強健。
李牧眯了眯眼睛,不過下一刻,對面那隻體型越來越大的怪物便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無聲無息,像是融入了空氣裏一樣。
李牧沉住氣息,神識迅速的掃過整個擂臺,卻沒有捕捉到任何少女殘留的氣息。
木板完好無損,李牧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那便只剩下……天空了。
“呼~”
一團明亮的巨大火焰點亮了夜空,熾熱爆裂的龍息從天而降,一瞬間便將李牧籠罩在內。
滾燙的龍息比岩漿還要熾熱,將李牧渾身的鱗片燒的通紅,甚至隱約有要脫落的感覺。
被這股熾熱的龍息籠罩着,李牧的呼吸都極爲困難。
右手間的紫麟劍費力的揚起,橫欄在頭頂的上方,才頗爲艱難的把這股龍息抵擋住了不少。
不過隨着李牧慢慢的直起腰桿,他身子地下的陰影好像越來越濃厚,也越來越……近。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天空墜落,遮住了月光,影子將李牧籠罩在內。
李牧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覺得是龍女,從天而降,帶着巨大的衝擊力把自己壓在身下。
但當那東西拍碎了麟劍,在一片恍惚之中,像是碾死一隻螻蟻一樣把自己拍進了地板碎縫之中的時候。
李牧明白,自己還是低估了那東西的龐大。
一隻爪子,便將他死死的摁在了地板下。
“十八歲之前啊,我還沒這麼難看,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已。”
龍首仰起,龍鬚飄蕩。
應龍的豎瞳之中,是比岩漿更熾熱的金黃。
“不過後來,我活了下來,在那個所有種族天才亂戰的屠殺場裏。”
“我活着,其他人便都死了。”
“這纔是神僕族沒辦法接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