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個劍客 >第525章 世界上最孤獨的豬
    李牧覺得自己的本體應該還在某座海底的島嶼上,他可能都沒有走出洞穴,甚至還沒有清醒過來。

    眼前的深山老林和五莊觀,都不過是一場似夢非夢的幻境而已。

    有個人把自己的意識從洞穴裏撈了出來,然後塞進了這個被編織好的幻境裏。

    李牧不清楚那人是誰,可能是洞外的吳剛,也可能是五莊觀裏的老道人。

    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爲擅自編造一個君祖在自己的幻境裏或許會招來真正的神明注視。

    眼前的五莊觀應該是歷史長河裏某一個階段的投影,所以精靈族的少女不認識李牧,庭院裏的老桂花樹也沒有認出李牧。

    在它們的時空中,李牧甚至還沒有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李牧擡起頭,看着眼前這棵枯癟的老桂花樹:“爲什麼現在的你像是走入了暮年,很多年後的你卻很是枝繁葉茂,壯碩高大?”

    五莊觀裏的老桂花樹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半死不活有氣無力。

    而海底島嶼上的那棵桂花樹,龐大壯碩的難以想象,萬條枝葉四散而開,遮天蔽日而瑰麗璀璨。

    壯年的桂花樹被吳剛用斧頭砍了不知道多少年,磅礴綿長的生命力自然是不用多說。

    從老年長成了壯年?這倒是有些古怪。

    庭院裏的老桂花樹顫抖了一下,一片片落葉翻飛而起,掉落在了泥土之中。

    李牧愣了愣,他發現面前的這棵老樹似乎很激動,激動的都開始……脫髮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不過李牧不知道的是,在這棵即將枯死的老樹眼裏,他的形象其實並不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人族青年。

    而是一株……清澈乾淨的幼年青蓮。

    大陸的歷史源頭誕生的第一個生靈是一尊未知的鴻蒙生物,隨後纔有了神話生物這個至高無上的神明種族。

    不過認真的追溯起來,神明之下,太古時代第二古老的種族還是草木靈族。

    天地分明之後,在世間的源土中,一株不知名的草籽生根發芽,便有了草木靈族這個族羣。草木植株誕生在大陸沒有開化的蠻荒時代,很快便肆意瘋長蔓延了整個大陸,那時候不只是人族,連血肉之軀的古老智人都沒有形成胚胎。

    嚴格來說,草木靈族是和所有智慧生命並階的兩大本源族羣。它們分立在時間長河的兩岸,隨着時間的流逝不斷的成長演化着。

    但迄今爲止,草木靈族扮演大都是附屬智慧生命的角色,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統治”這個概念。

    這是因爲一個很樸素的因素,草木靈族數量龐大,但缺少主體的能動性。

    每一株草木在沒有被點化成妖靈之前,都只能是任人宰割的死物,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所有的草木精怪都是這樣,它們無論有多少年歲的積累和沉澱,只要沒有真正“成靈”便算不得真正生命。

    而且本源越厚重,來歷越恐怖的仙草神樹,就越難渡劫成靈。

    五莊觀裏的老桂花樹,便是如此。

    老桂花樹沒有智慧生物的眼睛和感官,所以只能依靠着自己的本源,模模糊糊的感應着站在自己樹下的年輕人。

    在它模糊的世界裏,只能看到一團模模糊糊的青綠色,這就是李牧在老桂花樹眼裏的形象。

    不是人族,不是智慧生物,而是邁進了時間長河的一種新生靈。

    老桂花樹好像有點模糊的印象,似乎聽到過一個老道人在樹下嘮叨過幾次。

    它是一株青蓮,一株早晚會出現的青蓮。

    老道人還說過,如果有一天老桂花樹見到了那株青蓮,它也就遇到了萬古中唯一渡劫成靈的機緣。

    垂死而暮,向死而生。

    老桂花樹在自己瀕死的暮年,才終於等到了這個從道觀外走來的年輕人。

    “……吾……不想……死……”

    枯黃色的樹葉漫天飛舞,枝葉開始劇烈的抖動,這看似輕微的樹葉交響,其實是已經竭盡了老桂花樹所有的嘶吼。

    樹冠裏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普通人的耳邊就像是夏風吹過林梢一樣,聽不出來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老桂花樹下的那個年輕人卻皺着眉頭退後了一步,眉心的青蓮爲不可察的閃爍了一下。

    “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是聽不見。”

    老樹微微一愣,也沒想到歷史上人和樹的第一次溝通會這麼順利。

    它猶豫了片刻,試探着說道:“吾……想活下去。”

    李牧默默的點了點頭,指了指樹下的那半句詩詞:“我想把這題答出來。”

    “欲買桂花同載酒,下半句是?”

    老樹安靜了許久,用落葉在桌面上拼湊出了整個詩句。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終不似,少年遊……”

    李牧喃喃自語,眉宇中是若有所思。

    “這句詩還挺有意境的,背後是有什麼故事嗎?”

    “故事?”

    老樹搖了搖樹葉,說道:“那隻豬的故事?”

    “那隻豬?”李牧很快反應了過來,擡眼問道:“西行遊記裏的豬?”

    “嗯,我聽說他後來是去取什麼經書了來着。”

    “那你講講他的故事?”

    老樹枝葉搖晃,似乎回憶起了一段很久之前的故事。

    ……

    每一種生靈在初生的時候,都只是孤單的一個。

    沒有同伴,也沒有未來,他們只是愣愣的遊蕩在在荒蕪的原野裏,等待着未知的命運。

    我熟悉的那隻豬,是天地間的第一隻豬,也是世界上最孤獨的豬。

    沒有人教過它應該怎麼去做一隻豬,也沒有人告訴過它豬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它就這樣肆無忌憚的亂拱着,也沒心沒肺的看着頭頂的日夜交替,斗轉星移。

    過了很多年後,一隻豬在荒野的邊緣遇到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族少年。

    它思索了許久,默默的轉過了身子,沒打算理這件麻煩事兒。

    但那個少年卻很命硬也很執着,一手握住了它的豬尾巴,死活都不肯撒手。

    那隻豬用豬蹄子在少年的臉上蹬了幾腳,但少年還是不鬆手,豬實在是拿他沒什麼辦法,就拖着他去往了荒野深處。

    後來那個人族的少年活了過來,在荒野上生活了很多年後,種下了荒野上的第一棵樹。

    在無人能到達的荒野裏,一株樹苗的破土而出,然後……肆意瘋漲,遮蔽了整個荒野。

    “那個人族少年說自己姓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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