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擡了擡眼,面色平靜如初。
他的確不太清楚不老泉裏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他很清楚這位妖族帝子爲了那件東西,放棄了扶桑樹,故意欺騙自己去藏書樓。
那也證明這件東西比預想的要更珍貴,也更了不得。
李牧甚至懷疑,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上古天庭裏,這件東西就已經被浸泡在不老泉中了。
用不老泉水溫養數萬年,就算是一株平平無奇的青草,都會蛻變成半階長生的仙草。
更何況,有資格在不老泉裏泡東西的,除了西王母也就只剩下那位玉帝陛下。
所以李牧敢確定那件東西不會是草芥之類的雜物,很可能是一件珍稀至極的仙寶。
不夜天聽聞此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瞳孔深處掠過一抹危險的弧光。
“你覺得呢?”
“反正不會是泡菜。”
李牧聳了聳肩,用着半威脅半談判的語氣說道:“你也不用想方設法的欺騙我,只要我在這裏,就不會任由你去取那件東西的。”
“所以與其你我僵持在這裏,不如把話說開,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
不夜天沉默無言,似乎認可了李牧這個說法。
長袍輕垂,這個年輕的書生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無奈和疲憊的神情。他擺了擺手,似乎想要表達自己的讓步,順便抒發一下心裏的苦悶。
但就在袖袍揚起的那一刻,在無人能見的陰影中,兩枚金黑色的玉璽悄然相碰了一下,隨後便消失不見。
無形的氣旋掠過草地,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頃刻之間來到了李牧的腳下。
李牧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沒有料到這個長袍書生敢在噬靈滕羣環繞的地方冒險出手。
於是他的反應就慢了半拍。
兩條纖細的幼蛇在虛空裏鑽出了一個黑色的孔洞,然後首尾相接,把李牧死死的綁在了原地。
兩條幼蛇纖細綿長,豆大的眼球裏滿是靈性。
一隻幼蛇通體金紅,另一隻幼蛇漆黑如墨。
但當它們倆捆鎖在一起的時候,李牧體內所有的氣血和靈力都陷入了詭異的沉寂,無論怎麼催動都毫無反應。
“呼~”
站在遠處的不夜天喉結蠕動了一下,深深的出了口氣,看樣子他對自己冒險的舉動其實也是頗爲緊張。
他生怕這個人族劍客能反應過來,所以才裝着放棄談判的樣子,想要麻痹對方一下。
只要能爭取一息的時間,在金蛇和黑蛇絞索完成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會塵埃落定了。
“來陰的?”
李牧試着催動自己體內的靈力和法寶,但卻驚異的發現,就連自己丹田深處的那柄老劍都沒了反應。
這倒是讓李牧有些意外和驚奇。
能切斷劍修和自己本命劍之間的聯繫,這兩條幼蛇又是什麼來頭?
林蔭搖晃,水聲潺潺。
長袍書生看着兩條幼蛇死死的纏繞住對面那個人族劍客,不由得舒心的笑了笑。
“怎麼樣?現在還狂嗎?我這兩件法寶的滋味可不好受吧?別說是你,就算是本事再大的妖族在它倆的困鎖下,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李牧微微沉默,看着自己胸口的那金色精細的蛇鱗和紋路,眼神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
“這是玉清天庭的法寶?”
“不如何,我只是覺得有點兒眼熟而已。”
李牧着了長袍書生的道,不過他其實也不是很急迫。
畢竟在這噬靈滕羣的環繞下,就算自己被困鎖住了靈力和氣血,也沒那麼容易束手就擒。
不夜天不會敢嘗試傷害自己,他更急切的是得到不老泉眼裏的那件東西。
果不其然,在李牧被困鎖後不久,那個長袍書生就轉身向着不老泉深處走去。
他擼起來了自己的褲腿,躬下身子,像是一個摸魚的漁夫一樣,用雙手在不老泉底部裏摸來摸去。
清澈的泉水泛起陣陣的波紋,長袍書生一點點的摸着腳下的異物,似乎在很認真的尋找着什麼。
李牧看了一眼那個依舊沒什麼反應的白裙少女,然後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能幫我解開嘛?”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白裙少女只是想了想,便隨意的點了點頭:“能。”
李牧愣了愣,但還沒等有什麼反應,便聽到那個少女又說了一句:“但我不想。”
“爲什麼?”
“因爲沒什麼好處。”
李牧思索了片刻,然後擡眼問道:“你是說,只要我給你一個能出手幫我的理由,你就會幫我把這東西解開?”
白裙少女依舊嗑着嘴裏的瓜子,隨意無辜的點了點頭。
李牧有些古怪的看了眼那個還在摸魚的長袍書生,倒是的確沒想到,這兩人的關係也沒那麼牢靠啊。
林風吹過,李牧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與此同時,湖畔旁的少女也收起了自己手裏的瓜子皮,拍了拍手。然後她看着一無所知的長袍書生的背影,對着李牧悄悄的說了一句。
“你要是價錢付的夠多,我可以幫你把他綁起來。”
“啊?”李牧擡了擡眉頭:“這麼周到的嗎?”
“是啊,我是一個很務實的人。”少女眉眼乾淨,絲毫不在意李牧古怪的眼神:“我打算過些日子去人族的其他地方逛一逛,缺一個合適的領路人。”
李牧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安靜無聲的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他不會願意帶着一個神僕族來的怪人去人族的其他地方。
於是他沉默無聲,表情堅毅認真看着前方,只是在暗中……嘴脣悄悄的動了動。
“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他剛剛說了,如果不必要的話。
……
半刻鐘後,不夜天沿着岸邊的石子已經摸到了不老泉裏面。
他滿臉的認真細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腳下。
清澈的池水下,是一枚枚圓滑乾淨的鵝卵石。
圓石鋪在湖底,層層相疊,如果不細看的話,幾乎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太一樣的地方。
但不夜天依舊看的很認真,連頭都不擡一下。
就這麼摸尋了許久之後,不夜天又一次的靠近了岸邊。
他把手掌從石縫裏拔了出來,看着水面的倒影,漸漸皺起了眉頭。
不夜天沒想到那樣東西會這麼難找,也沒想到這不老泉有這麼淺,也這麼大。
泉水中破碎的倒影漸漸清晰。
正當不夜天向着再低頭摸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眼前的湖面上,突然多出了一個模糊的白色輪廓。
是個人影,有點兒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