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的識海被三足金烏攻擊,身體被扶桑蛇蟒鎖定,用的就是“言出法隨”神術讓自己脫離了險境。
他現在需要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里,找一粒扶桑樹的種子。
十道鬼穀神術中,大海撈針之術無疑是符合眼前情況的術法。
大海撈針之術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之一呂不韋創造的特殊神術。這道神術沒有任何殺傷力,也沒辦法用來正面對敵,但卻的確是十道神術裏李牧覺得最晦澀難懂的神術。
在大海撈針的概念裏,大海是一個模糊的範圍和界限,由施法者自己框定。你可以把自己腳下半尺之內的土地當成一個小池塘,也可以把整個世界當成一整片大海。
不過一般來說,施法者設定的範圍越小越精確,成功的概率也就越高。
而且這道神術尋找的“針”,也是一樣也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針”可以是一件實際存在的物品,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可以是一個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無論你想要找到什麼,或者是問什麼,這道神術都會給你一個模糊的答案。
比如李牧如果想知道一個長袍書生在這片大海的哪個地方,大海撈針得到的結果可能就會給他一個方向。
但如果李牧想占卜某一尊神明的下落,那他可能只會做個莫名其妙的夢,然後頭疼一整天。
“不過要在不老泉眼裏找一粒種子,那應該還是可以嘗試一下。”
李牧思索片刻,站在海面上向後退了兩步,然後面色肅然的捏了一個古怪的手訣。
一圈圈微藍色的光暈從眉心擴散而開,伴隨着輕柔的海浪傳播向了大海遠方。
李牧的眉心變得越來越透明,臉頰上甚至鍍上了一層聖潔神性的光暈。
一個半透明的模糊虛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隨着李牧的臉部輪廓越來越模糊,半透明虛影也越來越凝實。
半炷香的時間過後,李牧的頭已經化爲了一片虛無,只剩下一具身穿白衣的無頭軀殼站在了海面上。
而他身後的虛影卻在詭異的波動了一下後,一下子鑽出虛空,出現在了澄澈的海平面上。
那是一個橢圓形的白色生物,沒有四肢,沒有五官,也沒有觸手。
只有一個佔據了整個軀體的巨大眼睛,安靜無聲的緩緩睜開。
眼球是黑色,眼白是潔白,巨眼像是聖潔的雕塑一樣,有些夢幻的不真實。
海面上掀起了陣陣的波浪,那隻巨眼花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掃過了整個海域,然後認定了一個方向,瞳孔底部漸漸多出了一絲人性化的情緒。
無頭的白色軀幹晃動了一下,巨眼像是泡沫一樣破裂而開,消失在了現實世界裏。
幾乎是同一時間,李牧的頭顱恢復了正常。
海面上的白衣青年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但他也沒有想太多,衣袖晃動了一下,就順着占卜出來的方向飛掠了過去。
……
另一片幾乎沒什麼不同的海域上,長袍書生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了一柄黑色小刀。
他略微猶豫,眼底還是閃過了一抹決然的色彩。
鋒利的黑色小刀割破了他的胸口,一滴赤金色的血液從不夜天的心臟裏擠了出來。
不夜天的臉色在那滴金血離體的一瞬間就蒼白了許多,眼神也有些黯淡。
那滴金血是三足金烏族的心血,也凝聚着他的本源。
付出瞭如此沉重的代價,不夜天也是想盡快的找到那粒扶桑樹種。
金烏和扶桑相互伴生,用金烏本源去尋找扶桑樹種,這也是不夜天最後的手段了。
幼烏低下尖啄,在海水裏點了幾下,然後眼睛一亮,朝着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不夜天眯了眯眼睛,臉上帶着一絲喜意,跟在幼烏後面離開了原本的地方。
……
白色的裙襬搖搖晃晃,名叫軒轅的姑娘一步一步的走在海面上。
她其實並不關心種子在哪裏,也不在乎誰能搶到種子。
她只是有些彷徨,也有些悵然。
人族的領地很大很大,她不知道要走多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姐姐。
無邊無際的海域上,只有一個白裙少女亦步亦趨,低着頭看着腳尖,不知道該走向那裏。
但不一會兒後,那個漫無目的的少女身體頓了一下。
她皺了皺鼻尖,又撓了撓頭,甚至還揉了揉眼睛,頗爲困惑的看了幾眼腳底深處的那樣東西。
海波漸漸,白裙少女的身體沉入了海水中,消失在了海面上。
……
“如果真像不夜天想的那樣,不老泉眼裏的種子經過數萬年的洗禮,誕生出了自己的意識,那它會不會也在這片海域裏遊動,刻意的躲着我們?”
李牧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又搖了搖頭。
“種子畢竟是種子,又不能自己移動,那可能怕死到這種程度?”
“但爲什麼我用大海撈針占卜了三次,每一次的方向都在改變?”
李牧這次是真的有些無計可施,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仰着頭後倒在了清澈的海面上。
他看着湛藍色的天空,思緒也有些飄散。
在海國經歷的這些日子裏,自己好像用了太多的腦子了。
有點兒累,也有點兒疲憊。
其實李牧也不是特別在意那粒扶桑樹的種子會落在誰的手裏,那玩意兒又不能喫,起碼養幾千年的時間才能成熟,他拿到手裏也沒什麼大用。
如果不夜天和自己說實話的話,李牧是不介意把種子讓給他的。
畢竟有了身後的這把老劍,李牧已經很滿意自己凌霄殿之行的收穫了。
“但那小子絕對是不老實,和我藏了一手,纔會這麼急切的想找到種子。”
海面上的白衣青年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慢慢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算了,反正我也找不到,就讓他自己玩兒去吧。”
無邊無際的海面上連海風沒有,李牧既然已經決定了擺爛,就想着先睡一覺醒了再說。
澄澈的海面像是一張無暇的藍色宣紙,白衣青年是宣紙上唯一的白點。
半炷香後,李牧睡着了。
鋪在海面上的紙張突然皺了一下,一個漩渦把睡着的傢伙拖進了海底。
有人嗆到了水,半睡半醒中罵罵咧咧的含糊了一句。
“艹,誰能想到這海是瑤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