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少女鬆開了自己的右手,一具散架的銀色骷髏就此零零碎碎的落在了泥土中。
從骷髏額頭上白色的獨角上來看,它很明顯不是人族。
而骷髏生前的氣息也很凝實龐大,修爲明顯不低的樣子。
但它還是在白裙少女的手裏敗下陣來,變成了一具零零散散的枯骨。
一片片紅色的楓葉從天空上落下,從白色長裙邊滑落在泥土裏。
名爲“軒轅”的少女沉默了許久,然後看着遠方輕輕的蹙起了眉頭。
“在哪兒呢?姐姐。”
“我明明感覺到了啊……”
少女安靜了許久,然後皺了皺嬌俏的鼻尖,有些無辜的嘆了口氣。
“先幹活兒吧,畢竟是人家帶我進來的,總不能讓人家爲難。”
“我一會兒去找你啊……”
……
“我有些累了。”
裴晏之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深山老林,幽幽的嘆了口氣:“這麼大的林子,就我倆人帶着一隻狗,得幹到什麼時候?”
李牧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正色說道:“一點點來,反正山就這麼大,總能搜完的。”
“一百棵老樹林裏差不多才會有一棵骨樹,這時候白骨樹都熟透了,黑骨樹也大差不差,剩下爲數不多的紅骨樹可是難找,你的標準是多少來着?”
“一千棵白骨樹,一百棵黑骨樹,十二棵紅骨樹。”
李牧說道:“紫光商會要的就這些,把骨樹上的骨器摘下來收起來就行,剩下多餘的我們可以自己平分。”
“平分?整座骨山摘完了之後,還能剩下多少個骨器?”
裴晏之完全不喫這一套:“而且就算還有不少剩餘,骨器太少也沒什麼用,你還打算和我平分?”
李牧搖了搖頭:“你這話說的就太見外了。”
“而且不少我們倆平分,兩人一狗,分三份還是比較合適的。”
“呵呵。”
裴晏之無語的笑了一聲:“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我一個死人,拿着骨器也沒什麼大用。”
“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李牧說道:“你有什麼未了的遺願,我可以幫你完成一下。”
“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裴晏之想了一會兒,又說道:“不過我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李牧點了點頭:“你說。”
裴晏之卻賣了個關子,說道:“現在說也沒啥用,再等等吧。”
“等到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可能等到三生石浮出水面的時候吧,我還需要確定一些事情。”
“那也行。”
樹影搖晃,一人一骷髏和帶着一隻狗,一起走進了樹林裏。
然後分道揚鑣。
骨山很大,被李牧大致分成了三塊不同的區域。
最高的山頂被分給了那隻胖狗,中間的區域留給了裴晏之,而李牧則是在山腳附近尋找骨樹。
三個傢伙分工明確,胖狗在山頂叼着一個儲物袋跑來跑去。
裴晏之穿行在山林裏最密集的地方,不急不緩,不緊不慢。
大約半個時辰後,李牧在山腳下的一處山澗裏尋到了第一棵骨樹。
這是一棵白骨樹,枝幹和普通的樹木沒有區別,只不過是一根白骨接着一根白骨,看起來森然瘮人。
這種看起來詭異恐怖的白骨樹,如果出現在世俗人間裏,恐怕會引起巨大的恐慌,當作極惡不祥之兆。
但只有李牧這樣對骨樹有所研究的人才清楚,這骨樹非但不是什麼邪祟魔物,反而是一種極其難得的靈寶之樹。
樹枝頭的骷髏頭其實並不是骨樹孕育出來的果子,只是一種天然形成的裝飾而已。
和普通樹上的枝葉沒什麼差別。
骨樹真正孕育出的東西,都埋葬在最不起眼的樹根下,這也是骨樹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
骨器,是自然先天生成的灰色靈器。
形狀千奇百怪,效用也是難以捉摸。
李牧從自己的儲物袋裏取出了一把鐵鍬,環繞着白骨樹走了幾圈,然後確定了位置,用鐵鍬挖進了灰黑色的泥土裏。
森白色的骨樹晃盪了一下,一顆顆掛在枝條的骷髏頭扭轉着脖骨,在同一時間突然一起看向了樹下那個挖土的外人。
這種詭異瘮人的情況,一定會讓不明情況的修士頭皮發麻。
但李牧卻無動於衷,白骨樹也就這一種手段,除了嚇人之外沒什麼實際用處。
那些骷髏頭不止不會撕咬人,連尖叫都發不出聲音。
李牧用手裏的鐵鍬揚起黑色泥土,身體慢慢的沉了下去。
半炷香後,他手裏的鐵鍬鏟入泥土,撞到了一件堅硬的器物上。
血色的猩紅液體一下子從土裏滲了出來,如同泉涌一樣流淌到了李牧的鞋底。
李牧依舊沒什麼反應,甚至丟開了鐵鍬,蹲下身子用雙手扒開了黑紅色的泥軟溼土。
一團不知道什麼形狀的東西在泥土裏抖動了一下,然後蠕動着身體向下鑽去。
李牧沒給它任何機會,兩手用力向下一抓,抓住了那東西的兩耳,然後猛然發力把那東西從泥土裏扯了出來。
拖泥帶水,污漬飛濺。
那件東西在李牧手裏露出了廬山真面目,是一個圓型的灰色容器。
“痰盂?”
李牧擡了擡眉頭,看着那個扭動不停的灰白色痰盂,有些意外和驚奇。
但件骨器在出世的一剎那,就開始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軀體。
痰盂壁面上印出了一面猙獰的骷髏頭,朝着李牧瘋狂的嘶吼着。
如同真的厲鬼一樣,兇戾暴虐。
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後左手拖着這隻痰盂,右手輕輕揚起,然後重重的落下。
“啪唧~”
一個響亮的耳光聲迴盪在了樹林裏。
那件灰白色的痰盂就這樣安靜了下來,連骷髏頭都無聲的縮回到了裏面。
“這骨器倒是挺稀奇的。”
李牧無奈的咂了咂嘴:“看起來凶神惡煞,但只要受到一點傷害,就會比烏龜縮的還快。”
腳步一頓,李牧的身體躍出了深坑。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棵灰白色的骨樹突然七零八落的散亂成了一地,變成了毫無靈性的骨堆。
李牧早有預料,把骨樹的遺體一根根的丟盡深坑裏,然後埋了起來,
深坑被埋成平地後,李牧拎着手裏的痰盂,走向了密林更深處。
而許久之後,一陣微風拂過。
溼潤泥濘的黑紅色泥土裏,露出了一根與衆不同的白骨。
它晃了晃,然後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