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模糊了她的視線。
此時的她，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的在顫抖着，好像每一根神經都失去了掌控……
她看到年輕捉妖人的眸子，十分清澈，乾淨。
師尊教訓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
“凝月，你可知道人族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爲師喜歡殺人。”
“因爲這是他們教給我的。”
刀落。
白凝月不甘的閉上了雙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反而傳來了一聲沉重的，利刃嵌入木板的聲音。
葉靖霆將刀，砍在了船板上。
力道之大，已然將半數刀刃都沒在木頭中。
“頭兒，我下不去手。”
葉靖霆扭過頭，對着水中的李鋼喊道，似乎只有這樣纔可以迴避他心中的不安。
“她本可以殺了我們，但是她沒有，所以我下不去手。”葉靖霆解釋道。
李鋼苦笑一聲，他了解葉靖霆的性子，於是迴應道：
“小崽子，見了好看的娘們刀都提不動了？沒本事就滾下來，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葉靖霆撓頭憨笑兩聲。
李鋼是他的領導，也是他的好大哥。
嘴巴里沒一句好聽的，但是要說捉妖人中最寵着部下，非他莫屬。
捉妖人私自放走妖物，按照拜仙王朝律法，輕則三百大板打入天牢，重則斬首示衆，誅連九族。
這可是投敵的大罪！
春蘭一個僅與白凝月有接觸過的普通人，都直接上刑，可見與妖族私通的罪名有多大。
畢竟前些年，九尾天狐黛幽幽，給拜仙王朝帶來了無法估量的損失。
“這回算是扯平了，下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葉靖霆毫無威懾力的對白凝月威脅道……
白凝月輕輕合上雙眼。
一股從未體會過的情緒蔓延，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也不是對年輕捉妖人的感激。
更像是看到了某種，期盼已久的希望……
“師父，我這次對了……”
可這時，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李鋼，私自放走妖物，可是大罪！”
那是四位踩着飛劍趕來的捉妖人。
其中爲首的玄境修士，在半空中怒斥道。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我會將今日之事，如實上報司正大人，李鋼，你可認罪？”
李鋼臉一黑。
葉靖霆則手足無措，一會看看白凝月，一會看看同門捉妖人，進退兩難。
爲首的玄境修士，姓上官。
這個姓氏，在拜仙王朝意味着：八大家族。
位於權力金字塔，第二梯隊。
放在古中國，就是封侯的世家，放在歐洲就是貴族。
雖然捉妖人所屬監天司，同樣地位超然，但葉靖霆於監天司就好比八大家族中的外姓弟子。
面對真正的嫡系，啥也不是。
上官燕，輕飄飄的來到葉靖霆面前，表情透着戲謔，嘲弄道：“不過本少今天心情好，給你一個機會。”
葉靖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冷汗已經順着脖子流淌。
如果上官燕真的將他的行爲報告司正，那葉靖霆的後生將永遠在黑暗的天牢中度過。
“殺了它，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上官燕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
上官燕身後的靈境修士呵道。
“私通妖物，別說是你，就是你的幾代近親，都得聽從發落。”
“李鋼包庇你，也難逃一個死字。”
李鋼聽到這，怒道：“上官燕，這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李鋼的言下之意，是在問他爲什麼這樣咄咄逼人。
他很清楚葉靖霆善良。
對這個年輕的捉妖人來說，有恩必報，是他的原則。
並且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葉靖霆執意抓捕白凝月，可這妖狐仍然未曾想過下殺手，對於同門師兄弟，也只是打昏而已。
打昏這個行爲，這對敵對的雙方來說，相當於拯救。
上官燕生了一副好皮囊，星目劍眉，相貌堂堂，但說的話卻格外刺耳。
“我說什麼做什麼，輪不到你這個庶民來問，你也沒資格問。”上官燕笑道：“再多一句廢話，我相信你會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
李鋼的面色難看。
哪怕沒有觸犯刑法，得罪上官燕依舊也難有好下場。
司正可不會爲了區區一個玄境修士，去與上官家族開口求情。
葉靖霆低下了頭。
一邊是堅守的人生信條。
一邊是大義與法律。
這是一次關乎命運的抉擇。
但不論葉靖霆如何抉擇，自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改變了。
看到葉靖霆痛苦抉擇的模樣，上官燕露出了病態的笑容。
好像看着賤民，爲了苟活而痛苦的背棄自己的信念，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賤民就是賤民，哪怕你略有修爲，哪怕你加入了捉妖人，但依然無法改變卑賤的出身。”
“來，讓我看看，你有多想活下去？”
上官燕嘲弄的聲音中，葉靖霆將刀柄握的微微變型。
後悔。
不甘。
哪怕身爲萬衆敬仰的捉妖人。
哪怕成了神通廣大的修真者。
可爲什麼天地之大，爲何處處都是束縛？
不論爬到什麼位置，上面總是有人，用腳踩着你的臉，而你卻無力反抗。
“快選吧，我的耐心很有限。”
“十息之內，我要看到結果。”
“一……”
上官燕笑道。
他身後的修士，也同樣露出了笑容。
“二……”
他們的笑聲很刺耳，他們的表情令人作嘔。
“三……”
葉靖霆錚的一聲，將鋼刀拔出，只是握在手中時，卻無法抑制的顫抖。
“四……”
“靖霆，不要多想，放平心態，這沒什麼。”這是李鋼的聲音。
“五……”
葉靖霆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白凝月白皙的面孔，緩緩將刀再次擡起。
“六……”
白凝月，竟然勉強的回覆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七……”
上官燕嘲弄的笑聲更大了。
“八……”
葉靖霆腦子裏，一片亂麻，他不知道，到底怎麼做纔是對的。
不知不覺中，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九……時間快到了哦。”
周圍安靜下來了。
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