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港口不大,像這樣泊船的地方,百花城還有上百個之多。

    白凝月沿着沙地匆匆趕來,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就像是渾濁的泥塘中一片最純潔的白蓮。

    “好多人,可能整個外城區的還倖存着的百姓都趕來這裏了。”白凝月輕聲細語的對沐小果說道:“好像那年鬧饑荒的樣子……”

    聽着白凝月帶着淡淡憂傷的御姐聲線,沐小果也好奇的從她領子裏悄悄探出腦袋。

    眼前的畫面,不由得讓他想起了電視中看到的非洲貧民窟。

    無數穿着各異的百姓,無精打采的或坐或蹲或躺的聚集在一起。很少有人出聲交流,他們的臉上只有沉浸在痛苦的茫然之色。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臭雞蛋味,配合上今天陰沉沉的鬼天氣,說這裏是末日都有人會信。

    一天之內,百花城風雲鉅變。

    花神的瘟疫比想象中更要棘手,儘管全體監天司成員出動,去處理感染者,但仍然是無濟於事。

    加上城主府的不作爲,光靠那幾百的修真者,想治理數百萬人口、佔地方圓百里的外城區根本不現實。

    正如那位官員所說:一夜之間,十戶不存一戶……

    去內城,是那些拼命逃過來的倖存者最後的希望。

    這裏有各大門派修士組成最後的防線,擊退一輪又一輪感染者的襲擊,並且乘坐渡船的會有監天司的高手嚴格篩查,確保瘟疫不會蔓延到內城去。

    這時,百米長的巨大遊輪尾部亮起了光輝。

    這意味着,正時啓程的渡輪,即將發動。

    原本壓抑的環境,瞬間就變得雜亂無序,大量難民涌動着,向渡輪的入口那邊衝去。

    很顯然,他們都是買不起票的。

    但是每一艘渡輪的貨倉,在監天司的強烈要求下,被允許搭載難民。

    這是他們唯一活着的希望!

    白凝月被忽然暴起的難民擠開,這節骨眼上,難民可沒幾個在意身邊人的長相。

    只知道,擠開他們就能活下去……

    潔白的紗衣,瞬間就被蹭得髒兮兮的。

    一片混亂。

    更勝大型災難片——春運!

    可不知爲何,沐小果的內心沉甸甸的,他在想一個問題。

    爲什麼這種喪屍病毒,會在高武的玄幻世界中發展成這樣?

    “安靜!”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如有實質的音波擴散,沖垮了擁擠的人羣。

    正胡思亂想的沐小果直感覺耳朵一陣,兩個音節過後就只剩下嗡鳴聲……

    沐小果忙用手捂着耳朵。

    “我靠!獅吼功?”

    “不,是龍吟。”白凝月面色凝重,忽然說道。

    “龍?”

    “具體來說,是蛟。”

    沐小果順着白凝月的目光看去,赫然發現了半空中,凌空虛立着一位紅髮的窈窕身影。

    “她也是妖獸?”沐小果瞬間就洞悉了白凝月的意思。

    “她是拜仙王朝冊封的清江水神,受世人香火供奉,已經不能被稱之爲妖,而是正統的清江水神。”白凝月神色如常,看上去水神的那一嗓子,對她來說幾乎沒有影響。

    不過水神的這個名號,顯然嚇不到沐小果這個來自現代的無神論者,於是他滿不在乎的問道:“哦?很厲害嗎?”

    “她本身就是一隻玄境圓滿蛟龍,並且在清江流域,實力還會翻倍。”白凝月頓了頓,開口道:“尋常天境,在清江中,不是她的對手。”

    “額……”沐小果嘴角一抽,看來這王朝第三大江的水神,還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如果有朝一日,這條蛟龍真的走蛟成龍晉升天境,就算比不上黛幽幽,也將會是道境不出,天下無敵的存在。

    可惜的是,妖獸晉升比修士更加漫長,而且拜仙王朝絕不會允許第二個黛幽幽的出現,所以就算這條蛟龍真的到了突破的那一天,也不會成功走蛟……

    “那,大白你和她對打,几几開?”

    “這麼說吧,就算我的妖丹尚在,她不在清江流域,我也完全打不過……”白凝月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要不是吞下沐小果,她的修爲還卡在玄境中期呢。

    這種強行拔上來的境界,定然沒有穩紮穩打上來的強大。

    卻說水神這一嗓子確實好使,嘈雜混亂的人羣立刻就安靜下來,並且有無數受不了這一聲龍吟的普通人開始跪地求饒……

    封建迷信的社會中,水神的威懾力,比王朝的高官更有效。

    “持船票者,先進。其餘人靜靜等候。”紅髮熟女再次用“龍吼功”開口說道。

    這大嗓門再來兩下,估計都有身子骨弱的普通人暴斃當場……

    “大白,我們不會被她認出來吧。”沐小果連忙將自己的身子,往深溝中埋了埋說道。

    “肯定會的,但是我師尊和她有些交情,應該能照顧一二。”白凝月有些不自信的說道。

    確實是有些交情。

    這條百米蛟龍,當年差點就被黛幽幽喫掉了……

    不過黛幽幽對妖獸向來都是會網開一面的,那頭晉升靈境的熊也是如此。

    嗯,這應該是救命之恩。

    “快藏好!”

    在白凝月的催促聲中,沐小果瞬間消失在她的領口。

    輪船放下來雲梯,白凝月手拿船票在下面排起長隊,站在人羣中的她,鶴立雞羣,已經有不少貪婪的目光開始在她的臉蛋上打量着。

    而那紅髮水神,就站在半空中,對着登船的人進行逐個審查,確保沒有身染黑花瘟疫的人混進去。

    如果被發現是感染者,她就會以雷霆手段將其鎮殺。

    可這時,後面又傳來了騷亂聲。

    白凝月尋聲回頭看去。

    “不!那是我船票,我花了一千仙幣纔買到的。”

    “呸,區區一個凡人,等下去難民艙裏待着就好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性修士,隨手丟出一張仙幣說道:“就當是仙爺我買你的票,拿去滾吧。”

    那人接過一看,赫然只是張面值爲1的仙幣。

    “不,你不能……”

    話未說完,他就瞬間被踹飛。

    “哼,凡人而已,也配上船嗎?”那個修士十分不屑的開口道。

    “沒天理啦!監天司的仙爺們!爲小民做主啊!”被搶船票的那個人,躺在地上哭喊着。

    這可能是凡人對修士,唯一表達不滿的方式了。

    而有了開頭的,修士搶凡人手中船票的事,就開始接連發生。

    所幸,從外城前往內城的修士還是不多的。

    只有十幾二十個普通人,含淚奉上手中的救命船票。

    被搶的人也沒有反抗的念頭,而是在想爲什麼被搶的人是自己,不是別人……

    紅髮水神看都沒看這邊的動靜。

    她不關心任何人的死活,作爲水神唯一的任務,就只有不讓清江發水氾濫成災就足夠了。

    能幫助監天司做這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看在德高望重的司正面子上。

    否則百花城城主洛龍,也使喚不動這位正統水神。

    白凝月覷着眉頭,不再去看那邊的騷亂,繼續沿着隊伍前進。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她討厭這樣的人間。

    王朝律法能約束的,終究只是底線……

    而這時,她忽然又出臂一擒。

    抓住了一隻,朝着自己屁股摸來的鹹豬手。

    被抓住手腕的男人,明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似乎對這位白髮飄飄仙子的身手,感到意外。

    這是個沒有修爲的凡人。

    看美女不是錯,但是伸手直接揩油就是犯罪了。

    白凝月深深的看了,這位有些驚慌失措的普通人一眼,隨後就素手一震一拉。

    那人就慘叫一聲。

    他的手臂脫臼了。

    在這個世界,有凡人膽敢這樣猥褻女性修士,當場一劍劈死都算正常情況。

    白凝月終究還是太善良了。

    否則以她的力量,稍微用點力就可以拉斷他的胳膊。

    那個凡人似乎才意識到,眼前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是修士,再多一句話也不敢說,轉身就跑,生怕女仙人要找他繼續算賬。

    白凝月看着他倉皇逃竄樣子,心裏難免有些惆悵。

    人類與妖族,凡人與修士。

    這個世界充滿着矛盾,卻被拜仙王朝以暴力手段壓制着。

    而兩千年來,這份矛盾在不斷累積着,遲早將會有爆發的一天……

    或許黛幽幽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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