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只存在於彼此能力相當,或者自己處在弱勢地位的時候。
現在,早就反過來了,強勢的一方是秦堪他們,要摩擦杜平,那還不是很簡單的事,隨時按在地上磨就是了,現在,誰還會和螻蟻一般的杜平計較?
秦堪如此想,溫文彬也是如此的考慮。
杜平擔心溫文彬和秦堪報復,完全是自作多情了。
你已經不配了!
秦堪正在幫一個糖尿病足的患者做清創術,帶了幾個學生,一邊講,一邊示範。
突然聽見杜平說話,心理有幾分不爽,但還是忍住了。
“等一下。”
杜平心往下一沉,一身都是冰冷的,哎,還是要遭報復!沒辦法,只能怪自己,誰叫自己當初瞎了眼?
其實秦堪並不是這個意思,他在講解手術的要點。
“你們不要擔心正常組織被切,正常組織是可以生長的,3天5天就恢復了原狀,所以,你們一定要克服這種心態。”
秦堪在切下看似還比較正常的組織。
“清創術,最怕就是留下壞死的,感染了的組織。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人!”
秦堪每次說到這裏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犯罪感,但這句話又是清創術的要點之一。就和教人走模特步一樣,你必須告訴學員:“模特步,要走得六親不認!”
清創必須乾淨。
模特步必須誇張。
這是最精華的核心教條。
“至於血管,毛細血管都有極強的再生能力,所以,你們不要擔心組織的缺血。一根不健全的血管,寧願不要,也不要濫竽充數!”
秦堪繼續講。
杜平在旁邊聽着。
漸漸,他也聽進去了,並且入迷了。
原來,他看不起溫文彬的清創術,原來有很深奧的知識,秦堪這麼隨便一講,自己收穫不少。
秦堪繼續對學員說:“治療糖尿病足,清創術是關鍵,但不是唯一。如果認爲清創好了,手術就成功了,那就大錯特錯!三駕馬車,一樣不能少。手術、營養、中醫。所以,我們根本不擔心別人複製我們的治療方法,複製不了的!”
“第一步,清創術要學會,學好,學精,要有工匠精神。溫文彬院長30年來,始終如一研究這一項技術,可以說,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他這樣的大師,他成爲國家稀缺人才是有原因的,30年,鍥而不捨,這種精神極爲可貴,也非常值得我們尊敬。”
秦堪繼續說:“溫文彬是我見過的最值得敬佩的學者,他所處的環境,你們應該清楚,溫文彬這些年所受到的恥辱,連一個住院醫生都鄙視他,更別說同輩人的欺凌。他熬過來了,挺過來了……”
“啪!啪!啪!”突然有人扇耳光。
循聲看去,只見杜平在打自己的耳光。
“我瞎了眼!我畜生不如!我應該受到處罰……”
杜平在罵自己。
秦堪感到意外,隨即擺了擺手,說:“你也沒必要這樣,我真的不是在說你。其實,也不是你一個人,就連劉華龍過去也看不起溫文彬,只是,他比較有修養,沒有傷透他的心而已。”
“溫文彬院長大人大量,我杜平銘記在心!”杜平說。
“也不是什麼大人大量,說得直白一點,你們不是一個量級,他有必要計較你嗎?”
秦堪也不怕傷杜平的心。
“你是說,我在他前面就是一隻螻蟻?”杜平問。
“我沒說。”秦堪冷笑。
“好,我明白了,我擔心報復,純粹是自作多情。”杜平快要哭了。
“你別想的太多。人家溫文彬每天想的事太多了,哪有閒暇想過去的恩怨呢?他也早就忘記了。”秦堪說。
“好,我明白,其實,人最怕的是,人家根本不把你當成一回事!我,就是。”杜平眼睛裏滾落了幾顆眼淚。
秦堪心裏微微有些過不去。
是不是太苛刻了?對一個老同志,是不是應該跟寬容一些呢?
不過,這個人受點挫折也是應該的,他欺負溫文彬太惡毒了,同情他,用什麼去報答對溫文彬好的人呢?
秦堪不想再繼續下去了,說:“老杜你找我是手術的事嗎?什麼時候?”
“哦,你知道了?有一個叫高小平的人,胰腺炎後遺症,明天早上7點手術,宋菲教授說,請你上臺指導一下。過去,我對不住你,希望您不計過往,今後看我的表現。”
杜平的語速說得很快。他早就想好了這幾句。
“好了,我答應了,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明天早上7點,我準時到手術室。”
秦堪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講完,手中的話也做完了。
杜平回去了。
到了辦公室門口,又猶豫了一下,最後下了決心,找溫文彬去!
來到溫文彬辦公室樓下,又猶豫了。
心跳太快了一些,有心梗的跡象。
不去了。
不行!一定得去!
還是算了!
……
猶豫了好一會,最後,他還是退回來了,回到辦公室,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又站起身來,又坐下,反覆幾次,最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放棄了。
他沒有這個勇氣。
過去,溫文彬溫順的像一隻貓咪,可現在,他眼裏的溫文彬,就和非洲雄獅一般。
他不敢接近溫文彬,似乎一接近就會被溫文彬的爪子撕得粉碎。
鍾秋月努力彎着腰,笑得按壓着肚子。
她是猜到了杜平此刻的心理活動。
其實,這一段時間,杜平都惶恐不可終日。
過去做得這樣絕,活該!
秦堪又做了兩臺手術,接到電話,溫文彬請他過去商量一件事,並且說了時間,希望他在10分鐘內趕過去。
秦堪知道,一定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他把手裏的病人交給鄒建功,自己連工作服都沒有脫,去了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