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雜念瞬間就沒有了,集中在手術上。
燒傷病人的取痂與別的手術不同,它是把全身燒傷的皮膚的痂層取下來,有助於皮膚或者肉芽生長,減少細菌的繁殖,還減少壞死組織的吸收。
燒傷病人大多數情況會要多次取痂,這過程是很艱難的。
醫生與病人都艱難。
病人很痛苦,這是肯定的,不能隨意翻身,身體的部位不能隨意變動,固定不變的位置簡直就是折磨,就譬如上肢,有可能要懸吊在半空中,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各類疾病的患者,做燒傷病人是最痛苦的,沒有之二。
醫生同樣艱難,做一臺取痂手術,全身體力可以耗盡!重複的動作,全神貫注的集中思想,一連幾個小時重複差不多的動作,還不能分一點心。
別的手術,醫生還可以說話,講段子,聊日常,除了關鍵時候集體沉默,其他的時候還是比較活躍。
而燒傷科手術,二助以下閒得要死,而且還無聊得要死,因爲,手術過程沒有人開玩笑,沒有人聊天,主刀和一助忙着做手術,麻醉師也分不得心,嚴密觀察血壓、心跳和呼吸,其他人誰敢隨便聊天?
燒傷病人手術很講究手法,削痂這個動作,千錘百煉,一般做了10年以上的醫生,都會做得很純熟,就和大廚師的刀功,精美絕倫。
廚師的刀功別人看得到,手術室,燒傷科的專家醫生,刀功更厲害,可以在病人身上快速做一個重複的動作。
宋德欣對自己的刀功很得意,他10年前參加全國技能競賽,他的刀功第一,爲華西醫院獲得團體冠軍做出了貢獻。
但是,現在看到秦堪削痂的刀法,他不淡定了。
秦堪這一手,沒40、50年的苦練,根本就做不到。
而事實上,秦堪才28歲!
他這身絕技是怎麼練成的?
宋德欣爲自己坐井觀天而感到慚愧。
自己這身技術與秦堪比,差了不是一點點,過去還自鳴得意,你看看人家秦堪,那纔是名角。
秦堪注意到宋德欣,他的刀法欠火候,時不時傷到了新生的肉芽組織,而自己在這方面,繼承了梅林教授的技術,幾乎沒有傷到肉芽組織上,所以,做了半個小時,還沒有出一點血。
宋德欣那邊,則是血液模糊。
秦堪在懷疑,你這水平也能做候任主委?
剛纔,秦堪還說把宋德欣引進到景華醫院做掌門人,他這水平,能擔重任嗎?
“你的刀法還是發揮不穩定啊!要均勻,要平和,手不要抖,你慢點沒關係,你看你,血糊糊的……”
秦堪這是在提醒宋德欣。
“燒傷外科手術技能,和其他手術不同,說得通俗點,燒傷病人就只有‘一刀’。這一刀練好了,你的病人就比別人痊癒得快。”
秦堪繼續說,“你的手術恢復,至少慢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不知道你意識到了沒有。看我這邊,沒有傷到新生組織吧?”
宋德欣很尷尬,但又不得不接受秦堪的意見,這是差距啊!
“哎,我真的搞不懂,你怎麼做到了候任主委……”
不過,慶幸,他這句話說得很輕,宋德欣不一定聽到了,並且用的是中文,而且是景華市的土話。
可以肯定,直播,沒有人聽清楚了這句話。
嗯,還好,果然,宋德欣沒有聽到這話,他沒有反應。
這時候,秦堪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宋德欣水平差,而是,自己的水平太高!
現在自己的視野,是站在上帝的角度,宋德欣的缺點當然就一清二楚被發現了。
不,不,宋德欣還是很厲害的,他夠格做全國燒傷學會的侯任主任委員!
嗯,宋德欣還是要請到景華醫院去挑大樑,自己這身從梅林教授那兒繼承的學問與技能,沒有傳承人不行啊!
秦堪的傳承人,絕對不是隨便找一個就行,也不是從學生中找,而是要從成名的人那裏去找。
秦堪掌握的東西都是高端的,起點太高,就必須找基礎很好的人傳授。
宋德欣是相當好的對象。
“你,應該是可造之材。”秦堪補充一句。
這一次,宋德欣顫抖了一下。
其實,宋德欣就在剛纔,他的心死了。
他聽到了秦堪說他的那句話,這樣的水平,怎麼做得了候任主委!對,怎麼可以呢!水平太差了啊!
可以說,此時的宋德欣,在秦堪面前一文不值,狗屁都不是。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過去的宋德欣以爲自己很了不起,全中國,沒有幾個對手了。
現在在秦堪面前,他突然發覺自己什麼都不是,特別是,秦堪那句話,“我真搞不懂,這樣的水平怎麼做到了候任主委!”
宋德欣死的心都有了。
幸虧秦堪不久又補了一句,他是可造之材。
“我還能夠成材嗎?”
“不好意思,是我講錯了,你其實是很厲害的了,只是……梅林太高明,你不能和他比的。”
這句話很難懂,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辦法搞懂。但是,意思是很清楚的,我宋德欣當然不可以和梅林教授比呀,否則,我有必要萬里迢迢追到這裏來聽他一堂課?
宋德欣有進步。
在秦堪的提示下,他不斷修正自己的技能,最後竟然有所小成。
咦?
我這是進步了?
秦堪也咦了一聲,宋德欣的進步還真快,跟了一臺手術,技術就有明顯的進步。
手術,不僅僅是秦堪和宋德欣,還有幾個助手,他們是本院的副主任醫生,雖然他們聽不懂秦堪說的中文,但是,他們還是聽懂了秦堪的意思。
他們受益匪淺。
這臺手術,有轉播,學術廳的屏幕上,有三個角度的視頻直播。
此時,盯着看的人有兩百多人。
其中,Ataxia的專員看得更加細緻,他身邊還有一位梅林教授的學生幫他講解。
“我不是吹秦堪,實事求是,恩師在壯年時候巔峯時期,手術也不過如此。並且很奇怪,此人的手法,非常像恩師,甚至可以說,完全是一脈相承的,幾乎分不出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