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秀英這個決策是愚蠢的,這座大山,把人分隔在現代社會之外,真的對不起自己出生的年代。

    山裏女孩嫁山外,那是基本的理性。秦牧太猛了,把秀英追到手之後,連生兩個娃,後來死了一個,再生了一個女娃。

    要是在城市,死的那娃應該不會死,發燒的病人退燒就行了,大山裏,哪有什麼退燒的?草藥,根本就退不了燒,最後,娃就活活燒得抽筋,衰竭死了。

    秀英沒有怪誰,她認爲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人家很醜的女子都知道嫁給山外的郎,而她,從小山區嫁到了大山區,上天不處罰她處罰誰?

    秦堪漸漸大了,她把秦堪送出大山,寄宿在學校,秦堪的成績沒有辜負母親秀英。

    他考上了縣一中的初中,後來又考上一中高中部,最後高考,上了江口大學錄取線,爲了保證被錄取,他填報了定向生。

    本來,秦堪的目標是現在農村醫院做滿六年,履行協議,然後再想辦法調到縣人民醫院。

    他的目標是縣人民醫院,然後在縣城買房娶妻生子,接父母到城裏過下半輩子。

    現在,他改主意了。

    他要在老家做一個健康產業,讓那些患病的人到大山裏休養,自己今後說不定,老了的那一天,也在這裏度過餘生。

    秦家村確實是世外桃源,這裏的環境對健康有相當的正能量,不說有多少科學性,至少,這裏的負氧離子含量很高。

    既然自己都有可能回老家養老,那麼,父母就沒有必要跟着自己進城了。

    他這次回來就是問這個問題。父親一口就說了,城裏住不慣,除非自己動不了了,否則就住在這裏。

    秀英可沒有夫唱婦隨,說:“秦堪有孩子了,我是要進城帶孫子孫女的!一直把孫子孫女帶到20歲!”

    現在,她是看明白了,年少時候的天真,讓自己這輩子吃了太多的苦。

    沒有在大山裏待過的人,很難想象大山裏的苦,一年啃3、4個月的紅薯,想想都打寒纏,一年只有過節才能喫到肉,這種苦苦等待也不好受,河裏的小魚小蝦還是能喫到的,但是,你嚐嚐沒有足夠的油煎的魚蝦,味道並不一定是美味。

    秀英吃了太多的苦。

    她下決心讓孩子們走出大山,她自己也下決心要走出大山。

    “你搞產業,我不反對,反正,秦堪,我今後專職給你帶娃!”說得很明白,她是要住城市裏的。

    “沒問題,只要爹同意。”秦堪說。

    “他同不同意,我不管。我跟兒子走。”秀英說。

    “我怎麼會反對呢?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了,秀英,當初,我真的不應該騙你!”秦牧說得很誠懇。

    “爹,你騙娘了?”秦堪說。

    “沒錯,爹要是不騙她,我這輩子就很可能打光棍了?我當時說,結婚後,我們一起外出打工,再也不回大山裏了。後來,我食言了,因爲,我怕。對外面的世界,我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秦堪想起來易雨婷。

    “爹,你很猛啊,娘這樣的美人,你也敢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我膽子比你小多了!”秦堪突然開玩笑。

    秦牧嘿嘿一笑,這一輩子別的事差不多是一事無成,唯一得意的是找了一個漂亮的好老婆。

    這種玩笑只能點到爲止,秀英和秦牧問了一些秦堪在景華醫院的情況,秦堪在成就方面沒有隱瞞,都告訴了父母,只是,不能講的事絕對不講。

    秦牧和秀英高興得一宿沒睡着。

    第二天,一隊人馬開了進來。

    江口市的一支專業隊伍進來了,他們是旅遊設計部門的,清一色都是騎着越野摩托車,帶着測量儀。

    帶隊的是一個叫黃連素的中年女子。

    至於她爲什麼取一個藥品的名字沒人有正解,反正,她自己是不說的。

    黃連素是省旅遊開發技術部門的領導,這個女人身材很結實,160斤,170釐米的個子,她從來就不喊減肥。

    大塊肉,大塊魚,大碗酒,很多男的不是她對手。

    她是這個隊伍的頭。

    這女人是女中豪傑,一個星期前接到秦堪的電話,她昨天帶着隊伍,騎摩托到了東堡縣城裏,天剛亮就起身往大山裏走。

    她一點也不嬌氣。

    她的鈴木新太子價格12萬,再難的山路都難不倒她。

    “你就是秦堪吧?”秦堪點頭說是,她然後就介紹自己,“我就是黃連素。這個項目我牽頭。你要求我多久完成設計?”

    秦堪說:“我對你們這行不熟悉,最快,你們需要多久?”

    黃連素說:“看投資金額,以及精緻程度,還要看你具體的項目,等等。”

    秦堪說:“好,等會,我們看一遍,我把想法說說,你們用最快的時間設計就行。哦,對了,你們喫早飯了沒?”

    黃連素很豪爽,說:“都吃了兩個包子,走了這麼遠的路,有喫的話,我是說如果,還可以喫點。”

    秀英在一旁聽着,剛進說:“野豬肉煮麪,很快的!”

    一聽野豬肉煮麪,黃連素流口水了,“我那碗,你多放點料,等會會很辛苦,莪怕肚子餓。”

    秀英忙說:“好嘞!”

    秀英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一個人做3、4桌菜,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最多有人幫她洗菜就夠了。

    十幾個人的麪條,很快就上桌了。

    黃連素有些遲疑。

    “這是你加了料的?”她問。

    “對呀,我加了一瓢野豬肉湯,麪條也加了兩筷子。”秀英也疑惑,她難理解,一個女人,喫東西怎麼可以這樣猛?“你覺得不夠,我再給你加兩筷子。”

    黃連素嚥了一下口水,“乾脆,我要兩碗好了。”

    秦牧扭轉頭,看了一下黃連素,又看了一下她碗裏,砸了砸舌子。

    也好,豪爽,一輩子不會虧待自己。

    麪條來了。

    別人都是一碗,她兩碗,呼啦呼啦喫得香。

    “嗯,好香,秦堪,這是你娘吧?可惜我比你大,否則,我真會想辦法把自己嫁給你!有這樣的娘幫你做飯喫,真是有福氣啊。”

    秦堪笑了笑。

    “你小時候一定沒喫什麼苦。”黃連素肯定地說。

    秦堪笑了笑。

    小時候,他沒少喫苦。

    砍柴,打豬草,喫紅薯,喫野菜,他和山裏孩子一樣,一樣沒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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