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凌空。楊世鏡端坐在杏黃傘蓋之下,手執馬鞭,面色陰沉地盯着眼前的狩獵場。
距離天子登基已過去三年,朝局穩定,不過民衆的議論聲倒是增加了不少。
楊世鏡年少,朝中大權掌握在內閣手中,他鬱郁不得志,性格倒是更加孤僻易怒起來,只能給大多數的經歷放在狩獵上面。
但即便是狩獵,他也比別人少了一臂,那右臂,最終還是沒有保住,雖然眼看着和正常人無異,但是單單是拿起水杯。
都止不住地手抖濺出水來,更別說是寫字或者是拉弓了。
楊世鏡猛的踢了一腳面前的小太監,怒罵道:“我的豹子在何處?爲何還不將它給帶過來!”
那太監也顧不上疼痛,急忙跪地,瑟瑟發抖道:“回,回聖上,這豹子,被端大人給帶走了。”
“什麼!”楊世鏡猛的瞪他,將後齒死死咬緊,他處理朝政,他們說他能力不夠,去練武,又讓他身體要緊。
現在他就打個獵,她都要來阻攔!
這端京墨,實在是越來越過分!到底他是天子,還是她是!
別以爲她如今靠着一點功勞,成了內閣的次輔,就能對他指手畫腳!
“你們這羣廢物!那是我的豹子,她要帶走你們,就讓她帶走了?!”
“可,可是陛下,端大人的話,我們怎麼敢違令?”那,小太監哭喪着臉說道,端大人的手段,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得罪了陛下,頂多是被打一頓,但如若是端大人,想到此處,那小太監打了一個寒顫。
更何況,這事情本就是陛下有錯在先,陛下不知爲何突然迷上了那些柴狼虎豹,如若只是養着玩玩,或者供來打獵,那倒也沒什麼。
最近他不知怎麼迷上了哪一些死囚來供那些猛獸玩樂,並放置於獵場之上,作爲打獵的樂子。
這件事就算到說到朝堂上,也是陛下沒理,他們若是去阻止端大人的行爲,必要被冠上一個蠱惑君主的罪名。
“那些本就是一羣將死之人,我作爲一國之君,難道連處置一些人生死的權利都沒有了?!”楊世鏡恨恨的說道,眼中泛着紅光。這些人,他越來越容易暴躁。
身邊的一羣太監戰慄着身子,低着頭,皆不敢接話。
“沒用的東西。”楊世鏡還不解氣,衝着他的肩膀,又狠狠的踹了一下,喘着氣喝道:“隨我走,去找端京墨!”
他倒不信了,她現在竟連一點臉面都不給他!
文淵閣
端京墨正與嚴甘遂等人商議着選秀之事,聖上年齡已到,一國之母的事情自然要提上日程。
更何況皇后選定後,行納彩禮、大徵禮、冊立禮、奉迎禮、合巹禮、慶祝禮、賜安禮等,這些都要和禮部進行商議。
“聖上駕到!”
一聲通報聲傳來,端京墨與嚴甘遂對視一眼,皆皺了皺眉頭,衆人趕忙上前去迎駕。
端京墨心中瞭然,此次聖上來尋她到底爲了何事。
嚴甘遂在一旁冷冷道:“聖上,注意自己的儀態。”
楊杜仲一看嚴甘遂也在此處,渾身的氣焰瞬間滅了幾分,臉上竟閃過一絲畏懼。
他其他人皆不怕,維維就懼一個嚴大學士。嚴甘遂本身便是他的老師,更何況,之前他被困在獻王府,嚴甘遂那一箭,讓他至今還心有餘悸,見到他,心中不禁就產生了懼意。
楊世鏡眼神閃躲了幾分,遂即想到自己的愛寵,還是硬着頭皮問端京墨道:“端次輔,朕的豹子,你將它置於何處了?”
端京墨臉色不變,回答道:“畜牲傷人,自然是將它賜死了。”
“什麼!”楊世鏡語調高了幾分,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這是朕的愛寵,你竟敢就這麼對它!”
端京墨皺了皺眉頭,“這不論是誰的愛寵,既然傷人,就應該賜死,身上如果你真的喜愛它,就應該管束好它,而不是讓它隨意的去害人!”
“你放肆!”楊世鏡用手指着她,因爲氣憤不斷地起伏着胸膛,“你無視聖上!我要懲罰你!”
“聖上慎言!”嚴甘遂擋在了端京墨面前,端次輔此舉,微臣認爲並無不妥,如若聖上有異意,那通過內閣的討論後,自然會對端次輔處罰。
身後內閣的其他幾人,以及禮部尚書,也皆上前勸道:“聖上,端次輔此舉,是爲了聖上的名聲考慮。”
“你!你們!”楊世鏡看了嚴甘遂一眼,紅了眼眶,咬着牙道,“你們都是一夥的!”
“聖上!”端京墨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放柔的聲音道:“聖上現在已不年幼,不應該再給心思放在這些玩樂之事上,您的年紀已到,現在已到了立後的時候......”
端京墨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楊世鏡衝着她吼道:“我纔不要你對我來說教!如若你不賠我一隻豹子,我不論是什麼事情,都要與你反着來!你讓我選後,我就偏偏不選!”
“聖,聖上?”
此話一出,其他大臣皆目瞪口呆。
一國之君,怎會如此的幼稚,以他這般模樣,怎麼帶領大元走向太平盛世?衆人的眼眸中皆閃過一絲憂慮。
本來登基的時候,考慮到聖上年幼,又被挾持驚嚇過,性情不穩定也是正常之事,在他們的精心輔佐下,一定會有所改變。
沒想到這幾年來,竟一年不如一年......
大臣們皆低下了頭,不敢言語,內閣處正在商議國事,自然會有專門的人員記錄,今日,聖上的言語想必都被一字一句地記錄了下來,明日,所有大臣便都知道了。
楊世鏡見所有人都不理會他,不禁更加怒火上涌,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桌子,便揚長而去。
你不讓我養豹子是嗎?我就偏偏養給你看!
只有端京墨一人,在身後,偷偷地勾起了脣角。這些,還不夠,那些大臣們對他,還心存僥倖。
她要的,是他們不再抱有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