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寒瑤小心的敲了敲門:“師叔,您要和我們一道回宗麼?”
“嗯。”
“那真是太好了。”
姬寒瑤掩飾住自己的小開心,師叔這般厲害,說不定還能指點她一二。
屆時,打敗師兄指日可待。
“走吧。”
大漠的風光,她已經欣賞得夠多了。
出城以後,破敗的城市更加搖搖欲墜,彷彿失去了最後一絲人氣,顯得寂寥荒蕪。這裏所發生的一切終將在風吹雨打的時間中,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
無人書寫的歷史,如野草,如白駒過隙。
恰在此時,姬寒瑤和趙常舟身上的通訊石同時亮了,二人面色凝重:“師叔,有同族弟子向我們求救。”
距離這裏,應該不遠。
“是百瑞山吧。”
天降異象,祕境開啓,無數想求得機緣的人涌入了祕境。殊不知,機緣和危險往往是並存的。
(宿主,目標人物也在百瑞山。)
葉玄星:找死也不用上趕着吧?
(凌家的人故意帶去的,一個家族的恥辱,他們沒想讓他活着出來。)
她微微皺眉,她的安生日子沒有了。
還不如在沙漠裏躺着。
(別啊。)
它可不想再看見一個邋里邋遢的宿主。
百瑞山
午後的烈陽灼熱得將陰影處的水汽都蒸發得一乾二淨,他因爲口渴,迫不得已嚼了嚼苦澀的樹葉。他們讓他去找水源,等他回來時,他們都不見了。
沒有人會等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半邊臉頰上,塗抹了黑綠色的藥汁,新長出來的點點鱗片從嫩肉裏擠了出來,又痛又癢。那黑色的蒼蠅像是聞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一直在他的臉上盤旋。
也許他死了,他的身體便會立刻爬滿這些噁心的東西。又或許,在蒼蠅的眼中,他更骯髒噁心。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草叢裏傳來,他驚恐的擡起頭,手中生鏽的小刀被他捏得幾乎變形。他知道,在這叢林裏,有很多喫人不吐骨頭的魔物。
兩隻碩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徹骨的寒意襲來,他的臉色一片慘白。
那是臨死的恐懼和本能反應。
眼前的魔物是一隻四翼灰狼,龐大的身軀比樹還高,鋒利的牙齒上還殘留着獵物的血漬。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要他一逃跑,灰狼定會直接從他的後背咬斷他的脖子。
他是半妖,自生下來便被震碎了丹田,再無修煉的可能,體質也比旁人偏弱。
人類對於外族,是不會有一絲憐憫的。
他們深知,放過任何一隻妖,便會讓他們長久以來鞏固的地位產生裂痕。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而他,哪怕也有人類的血脈,他們也不會放過他。
灰狼逐漸靠了過來,他舉起小刀狠狠刺向了它的眼睛,但他微弱的力道僅僅是削斷了灰狼的兩根鼻毛。
尖銳的爪子撕破了他的手臂,那灰狼並不想一口咬死他。它把他當作磨爪子的玩具一般,很快,身上便留下了條條血痕,皮肉翻滾。
他要跟它拼了!
他死死抱住灰狼的爪子,一口咬了下去。灰狼失了玩弄他的興趣,煽動着翅膀,將他攔腰含起。他感受到了牙齒漸漸刺破他腹部的皮膚,下一秒,便是內臟。
真的要死了嗎?
委屈的淚水打溼了眼睫,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忍受無邊無際的惡意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銀白的光從他的瞳孔掠過,巨大的灰狼被一分爲二,甚至都來不及眨一下眼睛。
鮮血噴灑了他一身,說不清是灰狼的血多一點,還是他自己的血多一點。
他呆愣的擡起頭,眼眶乾澀發癢。
黑衣少女踏步而來,她的神情淡漠至極,袖口僅僅只繡着一朵銀色的蓮花,穿在她的身上,卻顯得高貴極了。
微微仰頭,他看見了她的全貌。
世人都說妖生得美貌,善於蠱惑人心,而眼前之人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好看得讓他醜陋的半邊臉隱隱發燙,強烈的自卑迫使他低下了頭。
若她看清她救下了一隻噁心不堪的怪物,會怎麼樣呢。
她會殺了他嗎?
她會嫌棄弄髒了她的劍吧。
“每次見你都這麼狼狽。”
熟悉的嗓音宛若一顆小小的石子落在了他的心湖,他愣了半晌。
鴨睫一顫,是她?
在沼澤裏遇見的那個人。
驕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在她的衣襬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她太耀眼了,他的眼睛似被灼燙一般有些睜不開。
“這是止血的丹藥,吃了。”
一顆止血丹,可值幾百玄晶呢,便宜他了。
“愣着做什麼,你不會還要我餵你吧?”
他的半張臉覆上了密密麻麻細小的鱗片,這種東西長在一條魚身上,她還能接受。但長在一張人臉上,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宿主,咱嫌棄的表情多少收斂點兒,別影響孩子脆弱的心靈。)
(u?w?)
幸虧,它這兒可以選擇馬賽克。
“給,給我嗎?”
他不敢相信,以往無論他受多重的傷,挺一挺就過去了,家族裏的人是不會捨得浪費藥材替他療傷的。
聞言,她伸出手,不耐煩的捏住他的喉嚨,三下五除二便把丹藥灌了進去。指尖兒無意碰到了他下巴粘膩的鱗片,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來了。
背過身,抽出一截布仔細的擦了擦手。
良久,她轉過身,直視着那雙如黑寶石般的眼睛:“你叫什麼名字?”
她突然轉過頭,嚇了他一跳。
心口撲通撲通的。
“凌,凌子寂。”
“不是個好名字。”
直白的話語讓他更加擡不起頭,因爲他不是在期望中出生的,自然不會有人在意他叫什麼。而他又何嘗不是痛恨這個名字,是妖不是妖,是人不是人。
“還能走嗎,留在這兒只會招來更多的魔物。”
四翼灰狼的血氣蔓延開來必會引來各種各樣的魔物,而她現在沒興趣動手。
他抿了抿乾裂的嘴脣,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