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四下無人，他才低聲道，
“仲景先生，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實不相瞞，是關於子脩公子的。”
張機的語氣極爲沉重。
楊凌聽罷，猛然想起前幾日曹操說曹昂生病一事，心頭一沉，
“他可是得了重病？”
“沒錯，應該就是噎膈。”
“什麼，竟是胃癌？！”
楊凌大喫一驚，脫口而出道。
“胃癌？那是什麼病？”
張機疑惑地看着楊凌。
“沒……沒什麼。”
楊凌擺了擺手，但心中卻是心亂如麻。
前世他有一位親人得過胃癌，他查過關於癌症的資料。
雖說古代科技、醫學都不發達，但對於癌症古人還是有所記載的。
比如醫學古籍《金匱要略》中，將胃癌稱爲“噎膈”，肝癌在《聖濟總錄》中將其稱爲“積氣”，肺癌在《難經·論五臟疾病》則被稱爲“肺積”。
他萬萬沒想到，曹昂年紀輕輕，竟然會患上胃癌。
但仔細一想，當初自己去河內郡攻打張楊前，跟曹昂共同飲酒時，還有送酸梅湯去曹府時，他就已經出現了食慾不振、嘔吐、胃痛的跡象。
只怕那時候，就已經是早期了！
楊凌心中頗爲不是滋味，嘆氣道，
“他如今情況如何？”
“極爲不樂觀，最多能再撐半年吧。”
張機的心情也是頗爲沉重。
當初在宛城時，他跟曹昂相處過一段時間。
對於這位性情溫和，聰明才智的曹家未來的繼承人，張機也是頗有好感。
沒想到如今卻是得上噎膈之症。
張機行醫這麼久，但凡是得了噎膈的人，基本上是無藥可救。
“我知道了，多謝仲景先生。”
看着裴元紹將張機送走，楊凌長吐一口濁氣，壓下心頭紛亂的想法，轉身回到府邸。
大堂中。
衆女將曹晴、糜貞、黃月英三人圍在其中，正在嘰嘰喳喳地問着她們懷孕的感受。
“晴兒。”
楊凌叫了一聲。
衆女都將目光看了過來。
“爲夫有事跟你商議。”
“好的，幾位姐妹稍等。”
曹晴站起身，跟着楊凌來到書房。
看着他緊皺的眉頭和不渝的臉色，曹晴乖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
“夫君，是出了什麼事嗎？”
楊凌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將張機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曹晴。
“什麼？子脩他……他竟然得了噎膈？”
曹晴的臉色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我想着咱們一起去丞相府，探望子脩一番。”
“好，咱們這就走！”
曹晴也顧不得收拾，立刻站起身來，跟着楊凌一同朝外走去。
二人沒有耽擱，出了府邸便直奔丞相府。
見到姑爺小姐回來，丞相府的下人不敢阻攔，楊凌跟曹晴順利來到書房，見到了曹操。
雖然榮登魏公，但跟前幾日比起來，曹操的神情明顯變得蒼老去、憔悴了幾分。
“子逸，晴兒，你們回來了。”
曹操勉強擠出一團笑容，跟他倆打聲招呼。
“父親，子脩他……他到底怎麼樣了？”
“你……你們都知道了？”
曹操面色微變，看向楊凌道。
“回稟岳父，這幾日晴兒跟糜家小姐、還有月英她們幾個都食慾不振，於是我就請仲景先生來爲她們檢查，發現她們都是有喜在身。”
楊凌解釋道，
“隨後仲景先生把子脩公子的事，告訴給我們了。”
“晴兒你有喜了？”
曹操臉上難得露出一抹喜色，但緊跟着卻是嘆了口氣，
“你倆一個是子脩的老師，一個是他的姐姐，這事也不該瞞你們。”
“不錯，子脩怕是不行了……”
他緩緩站起身，帶着楊凌跟曹晴朝後院走去。
一間庭院內，十幾名女婢站在院內，見到曹操三人到來，紛紛行禮。
推開緊閉的房門，楊凌終於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曹昂。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楊凌見到牀榻上的曹昂時，卻依然大喫一驚。
他雙目緊閉，面色蒼白，整個人瘦得只剩皮包骨頭。
若是關係稍微遠一點，只怕根本認不出他來。
在見到曹昂之前，楊凌不是沒有幻想過，曹昂得的並非是癌症。
但在親眼見到曹昂後後，他卻是極爲肯定。
因爲曹昂此時的情況，跟他前世的那位親人，簡直一模一樣！
“子脩……”
曹晴驚呼一聲，奔上前去，緊緊握住曹昂的手，兩行清淚依然流下。
一旁的曹操雖然面色不變，但眼眶卻也微微泛紅。
這一刻，他不再是雄才絕世的治世能臣、亂世梟雄，而只是一個老牛舐犢的普通父親！
……
爲了不打擾曹昂休息，楊凌跟曹晴並沒有停留太久，便起身告退。
在出了丞相府後，曹晴就忍不住問道，
“夫君，你向來才慧過人，可有什麼辦法，能救子脩的命嗎？”
楊凌苦笑，搖了搖頭。
“那……父親說要派人去找華佗，華佗可有辦法？”
楊凌依舊苦笑。
華佗也是人，不是神。
眼下曹昂差不多到了晚期，這種情況在後世也是不治之症，更別說是在當下了！
楊凌沒有說什麼，只是捏了捏曹晴的手，朝府邸的方向走去。
回到府上後，楊凌吩咐郭照，找來幾名女婢仔細照顧曹晴，自己則是回到書房。
他沉吟許久，最終讓郭照將糜貞叫了過來。
“夫君，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糜貞也是冰雪聰明，早就從楊凌跟曹晴的神態中，發現了不對勁。
“也沒有瞞你的必要，子脩公子……得了不治之症。”
楊凌嘆了口氣，將事情原委道來。
“真是造化弄人，子脩公子那麼好的一個人，竟會得此絕症。”
糜貞也是感覺頗爲惋惜。
曹昂剛剛拜師楊凌那會，不僅對楊凌畢恭畢敬，對她這位師母，也是尊敬有加。
平時問噓問暖不說，逢年過節更會親自上門送禮。
“夫君，你也不必太過悲傷。吉人自有天相，子脩公子說不定會好起來的。”
糜貞安慰道。
“我倒不是單單隻爲子脩而悲傷，更是爲咱們楊家未來的命運……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