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鈺身上除了久坐造成的肌肉僵硬,還有半個月前從樓梯上摔下來時造成的淤青。

    醫生本是想給她鍼灸治療,結果衣服一掀,青的、紫的、紅的、黃的...整個背部跟調色盤一樣。

    “阿妹,你要是遇到什麼困難你和哥說!是不是被家暴了?我幫你報警?”

    醫生立刻腦補出一出大戲,手摸向口袋,就想報警。

    “哥,不至於,我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醫生大哥將信將疑,“你這樣,我不好給你鍼灸,你把家屬喊過來,我教他,這樣你在家自己按按也行。”

    醫生大哥之前可能是在鎮上居委會高就,說話一套一套的:“之前網上不是有流傳過一個孤獨等級測試嗎?

    第一級:一個人去超市;第二級:一個人去快餐廳;第三級:一個人去咖啡廳;第四級:一個人去看電影;第五級:一個人去喫火鍋;第六級:一個人去看病;第七級:一個人去海邊;第八級:一個人去遊樂園;第九級:一個人搬家;第十級:一個人去做手術!”

    該說不說,時鈺全都經歷過。

    開始的時候的確覺得自己孤零零的不合羣,可是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

    她是個孤兒,也不愛交朋友,每每走在人羣裏,就總有一種自己在被世界排斥的感覺。

    不過,穿書後的確變了很多。

    嚯,穿書還能治社恐呢?

    “一個人看病,可是第六級呢!阿妹年紀不大,但是精神實在令人佩服啊!”

    時鈺凝視着地板,有些無語,“哪裏哪裏,比起一個人看病,我覺得能把網上段子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大哥您纔是精神可嘉!”

    “所以你家屬呢?”

    如果獨自看病的孤獨指數是6,那獨自看病被叫家屬的孤獨指數就可以高達9分了。

    原因無他,6翻了。

    時鈺沉默了,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單身有罪嗎!

    “這樣啊,那你每天過來,我給你推拿!”

    “哥,你這語氣,聽着更像是要給我牽紅線。”

    “有那麼明顯嗎?”

    時鈺麻了,心想,你好像也沒試圖遮掩那副月老嘴臉吧?這是診所還是婚姻介紹所?別逼我舉報你!

    可惜她的臉色再差,醫生大哥也看不到,明明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大,但是碎嘴子的功力完全不輸各路阿婆,“但是阿妹,我又不會害你!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行嗎!你得找個對象照顧自己啊!”

    時鈺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戳聾,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你好,有感冒藥嗎?”

    醫生見有人來了,便掀開簾子走到取藥處,“小夥子,是熱傷風嗎?”

    “嗯。”

    “那你拿這個,二十五,掃這裏。”

    “好。”

    時鈺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的在迷迷糊糊中擡起頭來,本就不堪重負的頸椎,直接拉響警報。

    “噦——”

    有些喜劇的音效在簾子內傳來,嚇得醫生大哥拎起垃圾桶一個箭步衝進內室,“別吐地上!”

    時鈺動作一頓,吐得更厲害了。

    有點醫德,但是不多。

    也是得益於他這驚天一吼,時嶼白扭頭便看到了面如菜色,正側躺在按摩牀上的時鈺。

    “你怎麼回事?”

    時鈺擺擺手,抱着垃圾桶吐個不停,根本沒有說話的功夫。

    倒是醫生大哥擡眼打量起時嶼白,摸摸下巴,“你倆認識?”

    時嶼白點頭。

    時鈺猛吐。

    “那...你倆住的近嗎?”

    時嶼白猶豫了一下,繼續點頭。在他看來,步行三十分鐘的距離算不上遠。

    時鈺依舊吐得專心致志。

    時嶼白時不時幫她拍拍背,看着她痛苦的模樣也微微皺起眉頭,“她...”

    “住得近正好!等下我給她推拿,你學着點!省得她天天來我這兒,折騰死!”醫生大哥滿面紅光,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收到了這倆人的結婚請帖,嘴角向上都快笑裂了。

    時嶼白點點頭,倒也沒推脫。

    修長的手指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捏着時鈺的下巴小心擦拭。

    時鈺漱口後,依舊喘着粗氣,乾燥的手掌搭在時嶼白手上,輕聲道:“不必。”

    醫生剛想勸,就聽到時鈺接着道:“久病牀前無孝子啊!”

    時嶼白將她的頭重新摁回洞裏,神色淡漠地轉頭,“可以開始了。”

    時鈺趴在牀上,一邊在心中默默流淚,一邊覺得自己像是一隻死魚,任人宰割。

    她咬緊牙關,在胸腔內立下豪心壯志,放馬過來吧,我已經不會再受傷了!

    三秒後,伴隨着嘎嘣一聲,內室響起了女高音——

    “啊!”

    “疼!”

    “我好了!不按了!放過我吧!”

    三十分鐘後,推拿結束,疼得腦子一片空白的時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在牀上,滿臉寫着弱小可憐又無助。

    “走吧?”時嶼白結完賬掀開簾子進來,看着時鈺臉上滿是縱橫的勒痕,強壓住心中的笑意,“來,把帽子戴上。”

    平平無奇的編制草帽戴在時鈺頭上,平添一絲明豔和活潑,時嶼白捋着兩根垂落在兩側的絲帶,耐心地給她繫上蝴蝶結。

    時鈺再一次趴在時嶼白肩上,心情已經不似上次那樣輕鬆,腦袋窩在時嶼白脖頸間,幽怨地開口,“不會下半輩子都要這樣度過了吧?”

    時嶼白想張口教育,可轉念一想她已經這麼慘了,便轉而開口安慰,“不會的,以後多注意。”

    時鈺根本不知錯,還大言不慚道:“一定是桌子高度不對,我回去就把它換了!”畢竟她之前寫了那麼多年,也沒生過這樣嚴重的毛病。

    頂多...有點胰腺癌而已!

    “你老實點。”

    “喔——”時鈺攬着他的脖子,安靜了不到片刻,小嘴又叭叭起來,“剛纔那醫生下手好重啊!再也不想來了!”

    “嗯。”

    “嗯什麼嗯!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個叛徒!還幫他摁着!”

    剛纔時鈺掙扎的厲害,時嶼白受人所託,只好抓着她作亂的手,直到推拿結束。

    “別以爲你不吭聲這事就能過去!我可生氣了!你和那個醫生,一丘之貉!”

    “醫生也是爲你好,你肌肉硬的像塊石頭,不用點力怎麼見效?”

    時鈺見他不和自己同一戰線,便努力地說着醫生的“壞話”,“可是我覺得他醫德不行!還想勸我找對象!談戀愛跟尋死有什麼區別!”

    時嶼白沉思片刻,就在時鈺覺得他不會答話時,輕聲開口:“那,還是有點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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