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堂大刀闊斧管理坊市,整的衆人叫苦連天,可真要全盤批判,倒也不合適。
至少,漳河坊市的環境是要好很多。
一些零星的攤販重新開張,雖然賣的東西都是天價,但買賣的出現,是秩序恢復的前兆。166小說
同時,鄴城方面的消息不再閉塞,執法堂有專人去打探情報。
一來二去,大夥的消息也變得靈通許多,知道了好些之前沒能打聽到的事情。
比如,汝南袁氏篡位,定的國號是成。
大成國。
開國帝王是老丞相袁弘,年號益家。
這益家的名字頗有來頭,一來是與袁氏家傳的《孟氏易》之“易”相諧,二是《孟氏易》中所言“風雷益”。
“雷動在前,風發在後,然後萬物都能受益。”
縱然儒聖在世,也得大跌眼鏡。
這袁弘,恐怕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位儒生出身的帝王。
不止如此,大成朝在設立儲君方面也迥異先前。
當朝太子不是袁弘的子輩,而是直接跨度到孫輩的袁處,他據太子之位,同時兼掌一國兵權,正與南面的州郡勢力打得不可開交。
李常笑觀望着坊市的每一日變化,手中的《人間百態圖》填滿了大半。
初開時本以爲只有慘狀,可當筆墨浸潤人間塵世,一筆一畫研磨和潤色,會發現悲劇之中亦有溫暖的光芒。
……
這日,李常笑來了行頭,與佟掌櫃借了一條椅子,坐到客棧外曬太陽。
對門就是執法堂的堂口,整棟屋子的裝飾比起怡紅樓時有了細微變化。
張狼不知道從哪裏搬來兩尊石獅子,擺放在大門左右,門前還有四名帶刀的執法弟子守着。
乍一看,清一色是三流境界的高手。
他們腰間的白巾有兩條黃線,這就是“二條弟子”的象徵。
張狼依據實力和貢獻,對執法堂門下的弟子進行明細劃分,不同職位對應不同待遇。
晉升之階,御下之道。
尋常的武夫可想不到這麼精細,這分明是一個勢力發展的雛形。
李常笑眉頭微挑,暗暗感慨:“所圖非小。”
這時,一個文士打扮,身長八尺,留着美鬚髯的老者走出。
他滿頭白髮,面容蒼老,但腳下的每一步都無比穩健,給人一種精神矍鑠,老當益壯的印象。
最醒目的是,老者左右各有一名“三條弟子”跟隨,每一位都是二流境界的高手。
三條弟子,整個執法堂都只有不足十人。
這老者何德何能,竟能令兩位三條弟子供其驅策。
李常笑正驚訝着,就聽到守門的弟子拱手致敬。
“見過程夫子!”
老者不置可否,只是點點頭,淡然離去。
他走後,兩名守門的弟子就議論起來。
“這程夫子是什麼來頭,竟得堂主這麼看重。”其中一人小聲嘀咕。
“聽說是堂主的同鄉,堂口建立之後,連夜從東阿接來的。”
……
東阿,程先生。
另一面,李常笑像是想到什麼,饒是以他的心境,都下意識抱手打了個寒顫。
“是個狼滅,惹不起。”
而後乾脆利落起身,將木椅收起回到同福客棧裏。
心下對執法堂又多了幾分明悟。
唯有一點還不清晰,這程夫子究竟是受命來探頭陣的,還是準備借肉獻曹。
……
過了半個時辰,那程先生原路返回。
白萊正好出來,笑着送走離開的幾名客官,無論神態還是動作,都是一副深諳世情,油滑精明的模樣。
程炅盯着他看了幾眼,淡笑道。
“有趣,這尋常坊間竟還有這等人物。”
左邊的弟子躬身,掃視白萊一眼,見對方阿諛奉承的做派,心中生起幾分不屑。
“夫子,可要俺做了他?”
程炅轉頭看他,眼底閃過幾分揶揄和興然:“你未必是他的對手。”
那弟子不服,還欲爭論。
程炅看都不看他,轉身就走,幽幽留下一句。
“回來。”
短短兩個字,那弟子登時頭冒冷汗,回神時後背早已溼透。
他戰戰兢兢低下頭,像是回想起什麼,瞳孔中閃爍着恐懼。
“是…是。”
……
翌日,執法堂再頒佈一條法令。
即日起,凡是在坊市中經營的商鋪、攤販,都需要繳納一定數目的執法費。<br 。
每百文的買賣,需抽取五文上交執法堂,隱匿者視作違抗法令,論罪當誅。
消息傳出,整個坊市一片譁然。
這哪裏是什麼執法費用,分明是效仿朝堂的稅收!
眼下戰火朝天,成日餓着肚子不說,現在都淪落到寄居坊市了,竟然還要交稅。
開什麼玩笑!
涉及到切身利益,坊市中的百姓可就不怕了。
這段日子以來,執法堂的法令成效顯著,秩序漸漸恢復。
雖然有執法堂的功勞在裏面,可這一切與大夥的配合是分不開的。
突然的法令,甚至沒有一點預兆,這是衆人無法接受的。
反抗!
這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他們既然可以抱團嚇退悍匪,那麼區區一個執法堂也不在話下。
秩序?不,我只要口袋裏的銀子。
……
半日之後,坊市中原本開張的商鋪和攤販大都停擺。
街道上空空如也,一陣風吹過,捲起片片枯黃的落葉。
霎時間,飄紅的葉子灑落空中,葉脈連亙而鮮豔,像是沾了血的殘陽波紋。
執法堂中。
程炅負手而立,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居於上首。
令人驚訝的是,作爲堂主的張狼,竟然領着一衆三條弟子靜立下方,隱隱以程炅爲首。
世家公子模樣的張狼,這時恭敬的低下頭。
“師尊,那幫坊市刁民行兇,我等該如何……”
程炅看了他一眼,神情冷肅:“帶人鎮壓便是,鬧事的大多是商賈,起不了什麼風浪。”
張狼面露憂色:“師尊,敵衆我寡,恐怕力有不逮,無法徹底趕盡殺絕。”
此話一出,程炅露出一副看白癡的表情。
“這才哪到哪,區區些許銀錢,還不值得他們魚死網破。放手去殺便是,只要殺得夠多,這動亂自然平息。”
張狼當即抱拳:“謹遵師尊指示。”
說罷,他轉頭看向其餘執法堂弟子,沉聲道:“隨本堂主前去鎮壓亂民。”
“放出消息,本堂主只要糧食,不得私藏。至於抄沒商賈得來的金銀,弟兄們可自己留下。”
一衆三條弟子聽到這,兩眼泛起兇光,像是多日不曾進食的餓狼,貪婪中帶着殘忍。
“遵命!!”
說着,一個個趕緊下去整頓人手,收拾兵器。
老天白給的銀子,不掙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