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人前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陳夜的眼眸之中，露出深邃，“距離那地方估計不遠了，只是爲何，那份感知反而愈發淡了……”
木不周也有些奇怪，“按理說，應該是越靠近，反而感應越強烈，沒理由來到這裏了，反而愈發模糊的道理。”
陳夜眼眸轉動，身形直直衝起。
轉瞬便來到了極高的雲霧之中，由於霧氣都輕，所以無論是雲霧還是毒霧瘴氣，這上面要遠比下面更加濃厚。
但卻可以看到前方很遠。
雖然視線也並不算很好，但是藉助木不周的神識感知，陳夜雖然無法完全看清楚，也能把前方的景象看個大概輪廓。
在十里之外，最吸引陳夜的地方，有座山。
在這深陷羣山深處，凹陷下來的大澤，正中間卻是一座山峯，一座陡峭、出奇高聳的山峯，遠遠看去，像是一把劍。
直入雲霄，超越圍繞大澤的所有山峯。
並且給陳夜一種詭異的銳利之感！
彷彿它真的是一把劍，不過生來不爲殺人，而是要將這萬古黑暗的漆黑天穹……捅一個窟窿！
不知爲何，陳夜氣海之中，從九荒榜身影那裏得到的本命劍氣，竟然在此刻躁動起來。
這讓陳夜徹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一個劍修。
和文人相輕一個道理，每一個劍修在遇上另外一個旗鼓相當的劍修的時候，那種激動的心情，是無法按捺的！
即便是陳夜氣海之中的那道本命劍氣沒有了主人，但是那種對於戰鬥的渴望和敏銳，永遠不會磨滅。
木不周忽然道。
“那是……一道門？”
陳夜聞聲，將視線轉移到山腳之下，果然能隱約看到一片灰白色，很小的一抹，但是在這墨綠色的大澤之中……格外顯眼！
正當陳夜想要更加細緻觀察一番時，那座山的山腳，陡然有某種恐怖至極的氣息……以及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而來！
嗡——
“神識！”
陳夜只覺得頭暈目眩，飄飄之感如魂魄離體，彷彿有一個巨大的錘子，在自己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至少是元嬰境界……纔會有神識！
可惜陳夜被那目光掃視一遍，就連駕馭遁法站立在劍氣上也再做不到，身子搖搖晃晃往下墜，強撐着那種眩暈感，陳夜猛地再次睜眼看向那邊山腳。
此時終於看清山腳景象。
是個正對着他的青衫身影，雙手揹負身後，就這麼跟陳夜直視，似乎對於陳夜中了他神識還能堅持沒有昏厥有些驚訝，他這一次並未放出神識。
就這麼靜靜看着陳夜。
身子有些虛幻，絕非實體！
陳夜看不清晰他的眼眸，但是卻能感覺到一股滄桑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着一種歲月獨有的氣味。
那一瞬間，彷彿陳夜歷經了數萬年的風霜，鼻翼瀰漫白雪素梅的淡雅芳香，眼前有夏日雨荷的淡淡光影，有金戈，有鐵馬，有一劍萬里取頭顱，有回身一望故人皆伏屍的絕望……
陳夜趕緊咬破舌尖。
劇烈的疼痛將他拉回現實之中。
少年郎的身影，已經墜落雲端。
詭異、令人發毛的平靜。
就這麼看着陳夜。
那種眼神，跟青衫身影給陳夜帶來的感覺一模一樣，剛剛纔消退的那種歲月的氣息，再度在陳夜的眼前浮現……
陳夜的身子，還在緩緩下墜。
他的意識，同樣在那條光陰長河中墜落。
“陳夜！醒來！”
就在此時，於無盡奔踏而來的景象中，有把黝黑長劍一劍斬來，那些紛繁的畫面頓時破碎。
陳夜猛地睜眼，運轉遁法。
身子緩緩站定之後，陳夜這才後怕不已。
若是方纔沒有木不周出手，他恐怕要墜入光陰長河的最深處，淪爲這巍巍歲月的囚徒，永遠無法甦醒。
“多謝師尊……”
“哼，你小子也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就敢硬接那個遊魂的神識？還敢跟他直視？真是不要命了！”
陳夜摸了摸脖子，身後早已經給冷汗浸透了，他自己也心有餘悸，“不過師尊，依我看，寂滅道體應該就在那道門裏面，可是那個遊魂的修爲至少有元嬰，而且神智並不低……”
“應該是那元嬰以神識籠罩整座山，這才導致你符石對於此地的感應減弱，以你如今的修爲，確實棘手……”
木不周眼神有些奇異，“能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裏，殘存神智，而且還可以駕馭神識，生前至少也得是個證道。”
陳夜咂咂嘴，低頭掰着手指數了數，“化神、洞玄、至尊、問鼎，最後纔是證道……這修爲豈不是高到天上去了？”
木不周道：“這些遊魂恐怕是上古修士的執念所化，抵抗歲月的侵蝕耗盡了修爲，不過就算是元嬰境，也足夠棘手……”
“那師尊，我要怎麼做？”
木不周沒好氣給了陳夜一巴掌，“臭小子，也不知道你有時候是真傻還是假傻，猜我的心思猜得這麼準？還知道我有辦法。”
陳夜撓撓頭，“師尊您是說棘手，肯定有辦法啊，要是沒辦法的話，早就讓我收拾家當回聖武宗了。”
“方纔看清楚了麼？外圍有多少遊魂？”
陳夜搖搖頭，“只感覺到不少氣息至少在金丹境，不過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沒能細數。”
“看你還敢硬剛元嬰神識！”
“師尊你不是說，咱劍修就得一往無前麼？”
“你那是一往無前麼？你那是傻！”
木不周沒好氣罵了一句，很快想到了什麼，語氣稍稍平緩一些，“不過也好，雖然吃了點苦頭，但是對你的魂魄和意志也是種鍛鍊，對將來化神有不小好處。”
陳夜散開感知，果然，經過方纔那一幕後，自己的感知也靈敏許多，自己身體爲中心，方圓十丈之內，基本都一覽無餘。
木不周看向那座山的方向。
“你先去看看外圍有多少金丹境遊魂，只要你能闖到那元嬰境的遊魂面前，師尊便能給你鋪出一條路來！”
陳夜想到寂滅道體，一時間也激動起來，再沒有猶豫，朝着那座山的方向繼續行進。
一向心細的少年，也沒能發現。
木不周的臉上，有些傷感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