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劍歌 >第265章 人間枝頭
    趙攏月堅持着要跟去。

    陳夜其實是很擔心她的身體的,只是想了想,留她一人在這裏,更不放心,而且少年對於趙攏月,有數不清的私心。

    莫問筠兩人對此沒有太大的異議,反而由塗珏祭出一隻靈舟來,一行人往聖武宗所在的西南方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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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此同時,在京都城。

    在因爲陳夜而起的波瀾久久不歇的京都街道上,有兩道身影,緩緩從這條名爲福祿街的街道盡頭那間大宅走來。

    是方靜言和胡依兩人。

    本以爲會歷經艱難纔會讓胡家同意胡依隨行,但是出乎意料的,身爲胡家這一代嫡女的胡依,在說出是一位姓餘的老先生,要他們往留下城去時,那位胡家老祖宗竟是一口應了下來。

    不僅如此,胡家對往時壓根不看在眼裏的方靜言,竟然還掏腰包借了一筆豐厚的盤纏給這位清貧書生。

    倒是對方靜言平時觀感不錯的胡依的娘,對此事極力阻攔,但是見女兒下定了決心,只能妥協,依依不捨送出了宅子,又想送出城門,被胡依給勸了回去。

    至於那個在家族之中並不得勢的胡依的爹,平時就沉默寡言,此時同樣如此,臨別離之時,只問了女兒一句話。

    “這一路很苦,你想好了嗎?”

    胡依看了一眼等候在門外的方靜言,眼眸閃爍溫柔。

    “坦途也好,荊棘也罷,同他走過,纔是人間。”

    這位父親沉默很久,只輕輕點頭。

    兩人便啓程上路。

    依然由方靜言撐傘,往城外去了。

    這個書生最後看一眼城門,然後透過大雪,遠望那昨日還鬧哄哄的皇陵祖地那邊,此時在雪中一片祥和。

    絲毫看不出來,昨日那一戰的慘烈。

    說實話,方靜言很羨慕陳夜。

    正當的年紀,一把劍便可攪動八方風雲。

    身側少女輕聲提醒道:“靜言?”

    書生很快收回目光,“無事。”

    他微微一笑,牽着身邊少女的手,走入茫茫前路。

    但在這世間,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歸屬。

    人間枝頭,各自乘流。

    說不定下一次喝酒,便是他陳夜豔羨起自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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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靠近聖武宗,陳夜的心情就越發忐忑不安,在到那座沽源城上空時,能遠遠看到聖武宗時,那份忐忑到達了極致。

    衆人都看出陳夜心情,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便只好沉默,只好在沉默之中,緩緩駕馭着飛舟靠近聖武宗。

    此時宗門之中,有數盞燈火。

    陳夜已經飛身而下。

    眼前的景象,讓陳夜的心,變得無比沉重,往日那些熟悉的建築,都在戰鬥中淪爲廢墟,而在這廢墟之上,則是無數的鮮血,即便是大雪下了數日,仍舊無法遮擋。

    此地倒是沒有屍體,不知道是不是大夏的人將屍身都收斂了,總之茫茫大的聖武宗之中,血腥味濃烈,不見任何屍體。

    陳夜抹了把臉,臉上透出深深的悲傷,就從山門一步步走入這座宗門,從外門走到內門,最後來到原本的靈夜山下。

    正如莫問筠所說的一樣,此地空空蕩蕩,就連靈夜山都憑空消失不見,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陳夜反倒是慶幸這一幕的發生。

    因爲此前在京都,高泆沒有以靈夜山的人要挾他陳夜妥協,而按照陳夜對高泆的瞭解,只要能達成目的,後者一定會這樣做,而他這一次沒有,說明人……不在大夏手中。

    也就是說,靈夜山的人,以及那部分聖武宗的弟子,或是逃走,或是其他原因,總之……還有希望!

    想到這,陳夜強自振作起來,用力揉了揉臉,或者說用力揉了揉眼眶,使得其內那因爲強忍淚水導致的刺痛感稍稍緩解,他才往身後的聖武宗看去。

    方纔他在天上的時候,看到了幾抹燈火。

    當時他沒有留心,因爲那幾抹燈火的氣息很弱,陳夜的心神都在悲傷之中,並未去過多留意。

    現在燈火已經熄滅。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陳夜還是其他原因。

    不過氣息還在,對於如今的陳夜來說,感知足以洞察周身百丈有餘,雖然無法如同神念那般洞察一切細節,但是找個人終歸是很容易的,只是略微散開靈力便可。

    “只是先天境……”

    陳夜深深吸一口氣,使得自己的情緒看起來正常一些,然後擡步朝着那幾道氣息藏匿的地方走去。

    是聖武宗的藏書閣中。

    總共三道氣息,都縮成一團藏在二樓的一座傾倒的書櫃下,在陳夜掀起書櫃之時,一道名爲風刃的基礎神通飛射而出。

    陳夜擡手將其捏碎。

    發現是三個穿着聖武宗外門衣衫的先天境弟子,兩男一女,兩個少年堅定地站在那少女身前,雖然此時渾身都在顫抖,但是卻沒有移動哪怕半步。

    那少女看清陳夜的臉龐後,驚喜道:“陳師兄!”

    兩個少年發現是陳夜之後,鬆口氣之餘,不由得癱倒在一旁,可見方纔全靠硬撐着,內心害怕着呢。

    陳夜收斂起氣息。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那兩個少年之中的一個搖搖頭,眼眸裏露出濃烈的悲傷,喃喃道:“不知道,我們三個去出任務,前兩天回來的時候,宗門就……就變成這樣了。”

    那少女繼續說道:“當時我們害怕極了,又在山下躲了一天,後來從聖武城那邊聽說,說是就在大概十天前,有一夥人把整個聖武宗都給滅門了……”

    “後來我們壯着膽子跑了回來,想着無論如何,也讓大家入土爲安,可是我們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任何屍體……再後來,陳師兄你就出現了,我們以爲是他們又來了,所以就躲了起來。”

    最後那個少年哽咽道:“陳師兄,我們怎麼辦啊?”

    陳夜嘆了口氣,擡手一揮,把他們給扶了起來,“這件事是大夏朝廷做的,你們現在立刻離開,不要跟人說你們是聖武宗的弟子,他們應該不會爲難你們。”

    三個人站起身來,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

    那個少女的膽識顯然要比兩個少年強,輕聲道:“陳師兄,我們給大家立了個衣冠冢,就在山門後邊,還沒來得及祭拜,我們想去給師尊和師兄們上柱香。”

    陳夜怎能拒絕?

    一行四人便擡步後山。

    確實有座簡陋的墳塋,其上堆滿了很多細小的物件,不知道是誰的,估計是這三個少年在宗門裏面逛了一圈,從各處收集而來的,算是衣冠。

    墓前以一塊石板寫就:“聖武宗門人之墓。”

    三個少年恭敬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陳夜又取出一壺酒,就這麼看着,始終沒有跪下,甚至沒有仔細去看這衣冠冢,一個人走到臺階前坐下,取出一壺酒來,就這麼看着遠處隱約可見的沽源城燈火,自飲自酌。

    等祭拜完之後,這三個人也沒有那麼怕陳夜了,圍着陳夜也坐下來,起初是沉默,但是很快那個性子活潑膽子稍大的少女,就仰起頭問道:“陳師兄,你不祭拜一下他們嗎?”

    陳夜許久才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然後拿起那壺酒舉到他們面前,三個人眼眸裏都還殘存着哀傷,各自接過來喝了一口。

    陳夜緩了很久,醉意似乎涌上心頭,他的目光裏,透露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悲傷,有仇恨,也有愧疚。

    只是很快陳夜便再度收起目光,站起身來。

    那三個少年發現,在臺階上,不知道何時已經多了一隻儲物戒,那少女撿起儲物戒,施放一絲靈力看了看。

    裏面是十幾萬下品靈石和三粒築基丹。

    少女忽然站起身來,

    對着遠處已經走遠的陳夜的背影大喊道:

    “爲什麼?”

    陳夜招了招手,“這是給你們的盤纏,這些靈石足夠你們回家去,然後好好活下去,往後也不要再來這裏了。”

    “我是問你,爲什麼不祭拜他們?”

    陳夜遠去的背影一頓,仍是沒說話。

    然後以只有他自己可以聽聞的聲音,低聲呢喃:

    “我會回來的,帶着大夏皇族的頭給你們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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