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劍歌 >第320章 最好是紅衣
    這場單純拳術切磋,最後是以陳夜鼻青臉腫,紫浣將拳頭懸於心口前的落敗收場。從紫浣的臉上可以看出,這場切磋,他其實贏得不算痛快,甚至可以說贏得很艱難。

    因爲陳夜的悟性實在是太強大了,短短几百招的拆招之中,從一開始的對拳法一竅不通,直來直往的攻擊方式。

    到後來,竟然準確抓住了一絲無敵神拳的拳法神韻,並且以這份神韻爲基礎,隱約找到了自己的章法。

    固然無法和金虹派幾十代人不斷改善的無敵神拳章法相比較,甚至可以說很稚嫩,可要知道,這只是一次切磋啊!

    能在這短短几百招做到這些,可見陳夜天賦之恐怖!

    紫浣固然贏了,但是眼眸裏的敬佩之色,無比濃郁,莊重拱了拱手,讚歎道:“陳道友在拳之一道的天賦,令人佩服。”

    陳夜謙虛道:“無敵神拳也名不虛傳。”

    今日這一次切磋,讓陳夜想到一個詞。

    觸類旁通。

    與其說他今天從從未涉及拳法的門外漢,一戰踏入門檻,倒不如說,此前他在數百場戰鬥之中,對於劍道的理解,已經讓他站在了所有武學的門檻前。

    在這方面,陳夜覺得他偶然見過的一本武學雜談上說得很好,世間修士神通也好,凡俗武學也罷,歸根究底,都不過是殺人技罷了,說到底章法也好,套路也罷,都是技巧的體現。

    這些技巧,可以讓人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力量,可以讓拳頭更快,更強,更精準,可以說是一條“捷徑”。

    但只要自身力量允許,就可以無視這些技巧,從本質上去讓自己的招式更迅速,力量更強,落點更精準。

    如此反而更純粹,不拘泥於招式的限制。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這也是那幾乎所有人都聽過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是山”其所想要表達的道理。

    幾乎可以囊括世間大道。

    初學者看山,看的是表象。

    如果要追求更上一層,就得看這座山的架構,也就是要開始學習表現的招式技巧,透過這些招式技巧,去了解山何謂山。

    等徹底瞭解這些技巧招式背後所追求的,無非也是讓自己的拳頭更快更強更精準後,那麼招式和技巧,反而是冗餘的事物了。

    拳道如此,劍道也是如此。

    這一戰之後,陳夜思索的更多的,不在於拳道,或是自己所修行的劍道,而是在這兩者之後,更本質的東西。

    劍有劍意,拳也有拳意。

    它們其實是相通的。

    話雖如此,但是陳夜還是沒有把握遞出如當天在飛舟上的那一劍,畢竟想明白了本質,如何運用在自身,也是問題。

    但是陳夜相信,只要自己想明白了本質,那麼他真正領悟劍意的那天,就不會太遙遠了。

    經過今天這一戰後,紫浣和陳夜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起來,一路上但凡有點空暇時間,兩個傢伙就在甲板上互毆練拳,起初其他人還看得津津有味,慢慢地也就麻木了。

    實在是看這兩個人打架,太殘忍了,全然不像是交流切磋,反倒是更像是互爲對方的殺父仇人,打起來是拳拳到肉,招招陰狠,半點不留手,即便是兩人的肉身都無比強大,這麼些天打下來,也是天天臉上青腫,悽慘不已。

    偏偏打完還能樂呵呵聊到一起。

    這大概就是男人之間難以言喻的友誼了吧。

    陳夜很快發現一個令他驚訝不已的祕密,那就是這位紫浣道友,儘管看着粗獷壯實,卻是滴酒不沾。

    倒也不是因爲修煉功法之類的,而是酒量太差,基本是一杯就倒那種程度,比陳夜當初還要不堪。

    當然,現在陳夜在每天酒不離身的情況下,已經大有改觀,不說千杯不倒,但也算是個七八壺下肚微微臉紅的老酒鬼了。

    這天兩人又是一番互毆之後,鼻青臉腫坐在船舷上,陳夜眼珠子一轉,拉着一直在旁邊看的嚴師及,在其耳邊說了幾句話,漢子眼眸裏露出興致,臉上掛着揶揄笑意。

    那邊的紫浣,全然不知道危險即將臨近,還在抱怨,“真不知道陳道友你怎麼修煉的,這肉身邦邦硬,一拳下去跟打鐵似的,你是沒有什麼事,我拳頭可遭老罪了……”

    陳夜端着酒壺湊近,“說起我這修行,還真有些門道。”

    紫浣好奇道:“是啥?”

    少年舉起酒壺:“喝酒。”

    紫浣愣了一下,認真道:“這酒有門道?”

    “天山劍霧聽過?”

    “自然聽過,你這壺裏頭是天山劍霧?”

    陳夜笑而不語,不說是,也沒有否認。

    “試試?”

    “可以麼?”

    陳夜已經憋着笑,將酒壺遞了過去,嚴師及也沒有想到紫浣竟然這麼容易上鉤,也不動聲色看着。

    接過酒壺的紫浣試探性喝了一小口,陳夜這梨花釀不算烈酒,但對於從未飲過酒的紫浣來說,顯然還是極爲辛辣之物,臉頓時通紅無比,連忙把酒壺抵還回去。

    “屁的天山劍霧!”

    少年悠然自得:“我也沒說這是天山劍霧啊,是吧老嚴?”

    “對,公子只問紫浣公子知道天山劍霧否,從未說手中的酒,就是那天山劍霧。”

    紫浣想了想,好像陳夜確實從未說過,手中的就是天山劍霧,本身就不擅長辯駁,只好悶聲不吭。

    陳夜也沒有再勸,沉默下來,雙腿放到船舷外頭,簌簌的寒風吹動,此時正好是大明的夜色,一輪皎潔無暇的明月,高懸頭上,從她誕生那天起,一直如此。

    無陰晴圓缺,月光一直是那抹月光,多年來不缺席一天,不偷懶一夜,夜夜如此,年年皆然。

    最重要的是,沒有天下明月共此時,他看到的皎潔月光,趙姑娘看不到,趙姑娘頭頂的星辰,他也看不到摸不着。

    陳夜一直覺得,這樣的月亮,不算月亮。

    只是一座高懸的燈塔罷了,在特定的時間出現,特定的時間照耀人間,驅散黑夜的嚴寒和隱匿在黑暗裏的邪祟。

    嚴師及嘆道:“公子心中有愁緒。”

    陳夜不開腔只喝酒。

    少年強說愁,倒也有愁。

    愁明月無霜,愁故人過往。

    愁劍光不及風月長。

    陳夜憋了好久,說道:“老嚴,總有一天,我會讓整個蜉蝣洲……不,讓整個九荒都看看,真正的月亮是什麼樣的。”

    嚴師及酒壺懸在半空,“會有那一天嗎?”

    少年言辭鑿鑿:“一定會的。”

    那邊的紫浣果真不勝酒力,醉倒在甲板,雙眼渾濁,嘴上喃喃着某個女子的名諱,想必此時,夢中也是某道翩翩身影。

    陳夜興致大起,往後躺倒,撲通一聲倒在船上。

    天上是明月繁星,腳下是漫漫大道。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酒好天色好,明月星辰萬般都好。

    但九荒最好,是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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