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看一眼前方,沉默中回到鏢隊。
嚴師及師徒二人頓時涌上來,本來想問的,但是陳夜臉上的冰霜,比他出劍時的劍氣還要冷,他們便知道,陳夜此行不順。
便沒敢問。
陳夜回到這也依然什麼話都沒有說,鄭重看着寧紹的屍體許久,然後轉身離去。
“老嚴,這裏你處理一下,僞造成有刺客來襲,寧大哥的死,是爲了保護了我們,至於那個方增,這會兒已經死了,不過鏢隊要送的東西還在,他們還會繼續行程。”
嚴師及問道:“那方增的死怎麼解釋?”
“不用解釋,等過一會兒風平浪靜鏢隊的人自然會出去找他,到時候也能找到他的屍體,自然就知道了。”
“好,那我去辦。”
陳夜轉頭回了馬車,裏面白霜也在,看到陳夜安全回來,鬆了口氣,但是什麼也沒有問。
陳夜也沒有說,坐下之後,取出一枚玉簡,聯繫星月宗馮採霞,“馮宗主,我這邊出了一點意外,一份道湖的地圖現在在我手裏,而且這個消息,會很快被散播出去。”
馮採霞傳來聲音道:“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我沒有事,但是這件事應該會驚動莫家,而他們應該也會想過來搶奪這份地圖,我可能需要你幫我攔一下這些人,我這邊快要到臨淵城了,不方便出手。”
馮採霞那邊毫不猶豫道:“莫家?是不夜洲那個莫家?放心,星月宗會全力出手,沒有人可以妨礙你。”
陳夜嗯一聲,“還有一件事,麻煩馮姨去查一下風雨樓,越詳細越好,最好能知道他們每個分部以及總部的位置,他們樓主是誰,旗下有哪些殺手。”
馮採霞那邊依然沒有猶豫:“好!”
陳夜放下玉簡,對面的白霜沉默更甚,陳夜揉了揉腦袋,“方纔是因爲對面那邊有化神,太危險了。”
白霜道:“我知道的。”
陳夜也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外面,嚴師及按照陳夜的吩咐,分出一道虛幻的分身,沒有什麼修爲和戰力,但氣息也有個築基巔峯這樣,然後將障眼法撤走,外頭頓時就看清了這邊的場景。
嚴師及拉着雨小韻哀鳴一聲,那道分身則是飛速逃離此處,這一幕頓時驚動了兩位老鏢師,看到是一個築基巔峯的氣息,頓時眼眸一閃,追了上去。
當然,他們最後也不會追上,而是會在嚴師及刻意的引導下,見到方增的屍體。
那邊其他鏢師,已經來到這邊,也已經看到了寧紹的屍體,這位青年的性格使然,在鏢隊的年輕人裏頭,名望不低,這會兒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因爲寧紹是他們之中最強的先天境巔峯,按理來說,最不可能突然隕落的,便是寧紹,但是現在……
“寧大哥!”
“這是怎麼回事?”
嚴師及嘆氣道:“方纔有個刺客出現,寧紹恰好看到了,只是對方應該是修爲太高了,所以……”
他們也看到兩個老鏢師都追了出去,沒有懷疑嚴師及的說辭,只是眼眸之中那份悲傷,極爲濃烈。
令他們遺憾的是,兩個老鏢師也沒能追到刺客,並且還把此行押鏢的鏢主屍體給帶了回來。
此前方增自己選的這個地方,卻成了他的埋骨之地,衆人心中其實對他是有怨氣的,可是現在怎麼說都好,怎麼埋怨都行,卻都無法改變這個結果了。
押鏢本就是在刀口舔血,鏢隊這麼多年下來,死人是常見的事情,但是生活還得繼續,就算鏢主沒了,他們也得去到臨淵城,找到接應的人,才能拿到尾款。
好在此行,並沒有折損太多人員,兩個老鏢師商議一番之後,在這又停留了半天時間,將寧紹的屍身收殮之後,衆人也都繼續前行。
不知道是因爲此事之後,那個無名有了傷勢,還是他真的不打算再幹涉此事,總之在那天之後,一直到臨淵城,都再也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太大的事情。
陳夜的冥河反神決也在這幾日,有了長足的進步,終於在來到臨淵城的前一個晚上,修煉至入門。
時隔數年,陳夜再次回到這座他呆了十幾年的小城,沒有太多變化的小城,安靜而祥和,讓陳夜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去時,陳夜還是先天境,爲了活下去苦苦掙扎,如今再次歸來,已經是名動整個九荒的天才劍修。
離開鏢隊之前,陳夜第一次找到那兩個老鏢師,相對而坐,少年取出三塊極品靈石,遞給兩人。
兩個老鏢師這麼多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自然看得出陳夜手中的東西是何物,一時間震驚不已。
“白公子這是?”
陳夜道:“不管怎麼說,寧大哥是爲了我而死,我聽說,他在家裏還有個老母親,我暫時走不開,所以就勞煩兩位,多替我照顧照顧一下老人家。”
“白公子其實不必如此,我們寧家鏢局,會有相對應的補償措施,不會讓寧紹家眷受苦的。”
陳夜搖搖頭:“這是我虧欠寧大哥的,還請兩位幫我這個忙,這三塊靈石,兩位還請各拿一塊,剩下那塊,應該也足夠寧大哥的家眷過得很好了。”
這麼一來,兩個老鏢師更爲難了。
“兩位莫不是嫌少?”
“不是不是,實在是我們兩個有愧啊,這樣吧,這些靈石我會替白公子轉交,至於我們的報酬,便算了,這也是我們應分的事情。”
陳夜也沒有強求:“兩位自行處理便可,也就是我這幾個月有要事在身,等此間事了,我會親自上門拜訪。”
這同時也是在提醒兩個人,這筆靈石,你們可以拿一部分,但是陳夜之前給出的底線,決不能跨過,而且他不會給了就算了,會上門親自查實的。
想了想,兩個老鏢師一對眼,“那好,白公子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們若還矯情,就未免太不識好歹了,我們會各自拿出一塊靈石,剩下那塊,會一點點交給寧紹家眷。”
陳夜點點頭,轉身離去。
兩個老鏢師,看着陳夜幾人的背影,眼神複雜。
走南闖北,過橋走路,這麼多年下來,他們的見識不敢說太多,但是看人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一個可以隨便拿出極品靈石的少年,身上的那份氣度,說是毫無修爲在身的讀書人,他們是不信的,加上此前寧紹的死,疑點其實太多。
首先刺客只是一個築基境巔峯,但是就在陳夜的馬車上,有一個金丹境巔峯的劍修白霜在,遠遠輪不到寧紹一個先天境去賣命。
但有些事情,心知便可。
兩人也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各自收起一塊極品靈石,然後將剩下那塊,暫時保管起來,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這件事,甚至兩人對陳夜的種種疑慮,都在對眼間煙消雲散。
或者說,隱藏起來。
那邊的陳夜,已經緩步走入城門。
故地重遊新身份,往昔一幕幕浮現。
其實對於陳夜來說,臨淵城不僅有傷痛,也有很多溫馨,因爲一個自幼沒有雙親的孩子,他能長大,除了自身的堅強,也承蒙很多人的幫助。
陳夜走着走着,突然說道:“老嚴,你們先去找落腳的地方,然後去一趟天涯書院,告訴書院的莫問筠莫先生,我晚一點會過去,現在我想一個人走走。”
嚴師及沉默片刻:“好的,公子。”
陳夜點點頭,循着記憶,往一處小巷走去。
很快陳夜就來到一片瓦房遍地的區域,這一片,算是臨淵城的貧民區,和陳夜離開之前一樣,泥濘難行。
陳夜的老宅,便在這裏。
泥濘小巷的盡頭,便是那座小木屋。
颳風時漏風,下雨時漏雨,多年不見,這間小屋倒也沒有被人給拆了,仍舊孤零零立在那裏。
門的兩側張貼春聯的地方,已經斑駁,長滿青苔,令陳夜感到意外的是,這間屋子竟然沒有荒廢,也沒有出現雜草叢生的景象,顯然有人時常過來幫陳夜打掃。
少年腦海裏頓時浮現一張臉龐。
整個臨淵城,會這樣做的,大概只有他一個人了。
陳夜臉上露出唏噓,緩步走到木屋門前,那生鏽的鐵鎖,只是陳夜輕輕一捏,便化爲粉碎,陳夜正要推門而進,身後突然傳來窸窣響動。
“這位公子是來找人的麼?”
是個婦人的聲音。
陳夜輕輕回頭,一張略顯滄桑的臉龐出現,卻是隔壁的鄰居,聽到響動出來查看。
陳夜這時纔想起來,現在還是別人的臉,輕輕一抹,臉上的一切障眼法都消失不見,露出原本的容貌。
“張嬸,是我,小夜。”
“小夜?你是小夜?”
婦人神色一怔,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然後雙眼竟是有些紅潤,看得出來,陳夜的突然出現,讓她很是激動。
她本來是想上來抱一下陳夜的,但是看了看陳夜此時的裝束,身上衣衫因爲農活而有些泥塵的婦人,便又拘謹起來,雙手抹了抹衣裙,有點不知所措。
陳夜輕輕一笑,走前一步,輕輕將婦人抱在懷裏,他很明顯能感受到張嬸的身子一顫,這才輕拍着陳夜的後背,感慨不已,“活着回來就好——”
“活着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