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採霞激動的聲音很快傳出。
“沒事了……霜霜醒了!陳夜,這一次,真是太謝謝你了,這份恩情馮姨記着,我星月宗也記着,還是那句話,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我馮採霞皺一下眉都不是人!”
“馮姨言重了,馮姑娘甦醒便好。”
放下傳信玉簡,塗珏那邊罵聲就起來了:“陳夜你個天殺的王八蛋,就他孃的不能提前跟我打聲招呼?”
陳夜笑笑:“你不也沒死麼?”
“你行,我記着了!”
陳夜問道:“城裏頭情況如何?沒有傷亡吧?”
嚴師及道:“託公子的福,沒有傷亡。”
少年目光落在白霜身上,女子之前捱了那下,傷勢還是不輕的,陳夜暗自哀嘆一聲,拿出一粒品質不錯的七品療傷丹藥,沉默裏遞給她,後者默默接過丹藥喫下,沒有說話。
陳夜也受了些傷,一行人沒有在城外久留,回到天涯書院修養了幾日,這幾日裏頭,原本還有些許不滿的葉家殘餘族人,這下子算是徹底老實了,再也不敢生任何異心。
江月芝則是在第二天就來了,估計這次在徐玄眞的手底下,沒能討到好處,而且還讓陳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給跑了,到的時候,心情很差,對着陳夜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白眼。
不過畢竟她只是護道,並沒有對陳夜的舉動說什麼,但是陳夜估計自己回去書院之後,少不了董懷龍的一頓臭罵。
她也帶了個消息過來,之前程照晚讓人去查的孤鶩峯那邊,現在已經有消息傳回來,就是消失了數年之久的靈夜山等人,聽到這消息,陳夜頓時什麼都顧不上,當即就準備出發去孤鶩峯。
臨行前,陳夜回了趟老宅那邊。
張大發等人自從看到了陳夜出手的那模樣,頓時就對陳夜的實力有了具象的概念,也明白了當初葉家爲何會那樣卑微。
現在看來,一個小小的築基境,真是螻蟻都不如,整個葉家的生死,也就是陳夜一念之間的事情罷了。
尤其是採藥隊以及巷子裏其他幾家人,看陳夜的神情,多少帶了點敬畏和生疏。倒是張家這邊,也許是那晚的喝酒,倒沒有什麼變化,往前如何,現在還是如何。
這幾個月,有了葉家那邊的大筆資金投入,這條之前滿是泥漿的小巷,也鋪上了整齊的石頭地板,各家總體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動,但是都重新修繕了一番,全然不同。
尤其是陳夜的那間老宅,更是裏外都拆了重新建了,張大發對此極爲上心,裏頭的東西陳設,卻全然沒有變動。
陳夜自己一人坐在院子裏呆了會兒,張大發父子帶着一摞房契地契走了進來,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到一旁。
張大發把一摞紙放在桌子上,“小夜,這些就是葉家和錢家所有店鋪房產以及田地,其他的靈石細軟,除了這些日子支出那部分,剩下的我都讓二娃他們原封不動放在葉家的庫房裏頭,讓那個喬大師看着呢。”
陳夜一愣:“老嚴沒跟你們說嗎?這些東西,叔兒你們分了就行,我不要。”
張大發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小夜啊,你現在本事大,也想報答街坊四鄰,叔清楚,但是金山銀山那都是一點點攢出來的,更何況,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錢。”
“對我們來說,太多了,你能把幾座藥谷租給我們,叔這採藥隊能多拉着幾個人一起幹,就算是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張柱子也說道:“對,小夜你聽我爹的,將來討媳婦,總得有點家底吧?不然你老丈人怎麼放心把自家閨女交給你?”
陳夜想了想,說道:“叔、柱子哥,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修爲到了一定的地步,便會很講究心境,要心如明鏡不惹塵埃。”
張大發父子二人不明白陳夜爲什麼說起這個,不過他們是聽過這個說法的,點點頭,答道:“我們聽那雨公子哥說過。”
“那也應該知道,某些執念,做過的一些事情,當年的一些因果未了,便會影響修行?嚴重點甚至會走火入魔,現在的,便大概相當於這樣,當年或許只是一頓飯,一份微小的善意,你們覺得微不足道。”
陳夜三千年的悟道之後,神色看起來都要滄桑老練許多,目中露出唏噓:“當初那個即將要餓死的孩子看來,就是天大的事,所以叔你們就收下吧,就當再幫我一次。”
張大發父子互相看了看,沉默很久,“我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不過也不用全部都給我們吧?你多少留一點。”
兩人瞪大眼睛,顯然沒有想到陳夜出手會這麼闊綽,又想推脫那玉鐲,陳夜立刻說道:“現在晚了,戴上之後,沒有我們家丫丫同意,我自己都摘不下來。”
這下子兩人沒有辦法了。
畢竟張畫橈纔多大?能懂事纔是怪事。
“……”
兩人沉默很久,看陳夜這幅絲毫不在意的模樣,總算是相信陳夜是真的不在乎那些財產,不再推脫。
“那行,我們就不推辭了,就厚臉皮收下了,但叔話放在這,若是哪天你需要了,隨時找叔拿回去。”
“行。”
張柱子看着陳夜,問道:“小夜,看你這樣子又要出去了?又要辦事去了?”
陳夜想起來,自己之前要出門的時候,都會在院子裏頭坐一會兒,也沒有隱瞞,說道:“要出去一趟,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這邊也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什麼時候出發?”
“一會兒。”
張大發有點遺憾,“本來想着等你閒下來了,大傢伙一起聚在一起喫頓飯呢,沒想到這才把城外的妖怪打死,又得遠行。”
“飯餘着下次吧,修行路便是如此,人生亦是如此,生如逆旅,不進則退。”
陳夜看了眼天色,站起身來,“葉家那邊的事情,張叔你們勞駕處理一下,我那邊事情緊急,我出去看看我爹孃。”
張大發點點頭:“是要看看他們,貢品什麼的準備沒?我讓柱子去買?”
“我都準備好了,看完我爹孃之後,我直接走了。這次的事情,估計會驚動大夏那邊,我會讓老嚴留下來保護你們。”
張大發道:“不用擔心我們。”
陳夜也沒有繼續多說,臨走前去看了看小畫橈,囑咐了一番嚴師及之後,獨身出城去,這剛走到城門,江月芝已經悄然出現。
陳夜也知道甩不掉她,輕輕拱拱手,便循着記憶,來到陳家二老的墓前。
其實這裏倒是很乾淨,看得出來,陳夜不在的時間裏,張家應該是年年都會過來,反倒是陳夜這個親兒子太不孝,已經間隔數年,不曾回來看望二老。
其實兩人在陳夜的記憶裏,甚至都開始模糊了,甚至都無法完整拼湊出二老的臉,實在是當初走的時候,陳夜太小。
間隔又久,難免如此。
陳夜跪下叩了頭,自說自話說了些近況,又說了自己如今有了喜歡的姑娘,若是順利的話,興許將來能把她帶回來給你們看看,諸如此類的話。
江月芝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其實就連陳夜自己都清楚,墳墓之上已經看不到二老的魂魄蹤跡,說明早已經過了三生橋,前往下一輩子往生去了。
過了很久,陳夜站起身來。
江月芝說道:“前幾天的事,大夏那邊反應很大,現在派了人過來。”
陳夜點頭:“我看到了。”
“按理來說,我是不可以干涉你做事的,但是你就這麼走了,會不會……”
“讓張叔兒他們陷入危險?”
陳夜對此反倒是破有自信:“不會,不出三日,那半途來的化神修士,就會半途折返,不會過來臨淵城這邊。”
江月芝訝然:“這麼有自信?”
“我跟江先生打個賭?”
江月芝毫不猶豫搖頭道:“師尊說了,你極爲狡詐,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我賭運不好,我不跟你賭。”
陳夜一笑:“太可惜了。”
而在大夏京都之中,就在陳夜離開臨淵城這一刻,原本正在御書房之中看書的高泆,身子忽然一顫,眼眸閃過詭異的光芒。
然後他竟是猛一拍桌,外頭頓時有個太監急匆匆跑進來,“陛下因何事動怒?”
“不對,臨淵城那邊的事情不對勁,你立刻傳令下去,讓探子立刻回來!”
老太監愣了一下,雖然感覺此時的高泆有些奇怪,但是不敢違抗君命,唯唯諾諾照着高泆的意思去辦了。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刻數千裏之外的陳夜,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掐着一個印決。
當初陳夜差點被高泆奪舍之際,神九曾出手,替陳夜在高泆的身上種下一道神魂種子,陳夜甚至可以將高泆奪舍,成爲一道分身,只是潛移默化改變他一個念頭?
擡手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