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看到今天的這篇新聞報道,這麼幹,當然沒問題,只要呂遼不傻,他背後有聰明的推手運營,默契地配合,逐漸將話題炒熱,最終成爲全民關注的焦點,徹底讓這件事“破圈”。
但是現在不行了。
如果金尚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和那些專家教授一樣,大勢批駁呂遼,那就從“內部學術之爭”,變成了打壓青年人彰顯個性的幫兇了。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都是曾經被譽爲才子的年輕人,互相之間看不順眼,很正常。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
金尚和呂遼吵吵嚷嚷,大家看個熱鬧也就罷了。
真將自己推向了年輕人的對立面,那就太蠢了。
爲了區區呂遼,不值得。
而且,從本心上講,金尚本人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呂遼落井下石。
介入這種麻煩事,攤上有可能敗壞名譽的風險,總要圖點什麼吧?
被那些所謂的傳統教育學家當做天才的典範立起來,成爲全國中小學生的榜樣?
別傻了!
那不是榜樣,那是靶子!
金尚並不想讓自己的公衆形象顯得太過完美,那樣會拉開和普通年輕人的距離,顯得不夠真實,進而被排斥。
稍微犯一點“年輕氣盛”的小錯誤,反而更能得到公衆的認可。
就好比呂遼,雖然看似被罵得很慘,其實也就是一小撮人造起了聲勢,更多的莘莘學子們都沒有發聲渠道,以至於他的支持者們沒法站出來爲他說話。
更重要的是,國家層面的主流媒體,還沒有給這件事定性。《新世紀教育報》也是頗有影響力的紙媒,但其影響力到底還是侷限於某一個領域,受衆遠不如央廣、中視和文宣等旗下的報刊雜誌廣泛。
這就讓金尚有了橫插一手的想法。
將近十點多左右,將週末積累的庶務,以及比較急的公文批示後,金尚將公司幾個管理人員和顧問祕書團體召集在一起,商量這件事該如何應對,才能讓公司利益最大化。
將關於呂遼的事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後,金尚繼續補充道:
“因爲更高層面的壓力,線上傳媒的宣傳攻勢,要稍微做一點調整,對綜合門戶網站的推廣,影響不是很大,但是短期內是不適合太過激進了……”
在座的大部分在這一行幹了許多年,對金尚話裏的暗示,基本都能理解。
所以金尚也沒有做更多的解釋,而是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肆給網站打廣告的事,雖然可以做,但是阻力會比較大。迎難而上固然顯得很英勇,但也不必頭鐵到四處樹敵。於是,我決定將宣傳的重點,從公司和網站本身,轉移到我這個老闆身上來,靠個人熱度,帶動網站知名度上漲,既沒有駁了主管部門的面子,也讓虎視眈眈的競爭者們抓不到把柄……”
除此之外,金尚對燒錢打廣告的做法,也不是很認同。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如今這個大環境,真沒有太過激進地急着推廣的必要。
從宣傳公司,宣傳產品,宣傳服務,變成宣傳創始人,在以往的商業案例中,倒是有過,但那些與金尚設想中的有極大區別。
呂遼能憑藉特立獨行的舉止和形象宣傳自己的作品,金尚也可以變相地爲需要巨大流量才能撐起來的互聯網公司代言。
接下來,金尚將諸多打算,直接告訴了在場的員工,並詢問這些專業人士的看法。
提前被告知了打算的雜誌主編王燕,週末收集了一些資料,對老闆的想法,還是比較認同的。
“不確定因素太多,但……確實值得一試。呂遼這個人,我以前也聽說過,從社會主流觀點來看,對這個叛逆的青年不太滿意,但是主張對其進行必要的勸誡和疏導是主流,喊打喊殺的倒是不多。”
王燕的看法,也符合金尚的判斷。
都快要跨入二十一世紀了,呂遼這樣的人,固然不討喜,可退一萬步說,他也是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的有志青年,既沒有違法亂紀,也沒有擾亂社會治安,言行舉止再怎麼讓爲子女前程發愁的家長們反感,也沒到窮追猛打的地步。
這年頭,不管是城市還是農村,大街小巷,田間地頭,這樣的熊孩子多了,只是惹人嫌的方式各有不同。
有傳媒業界的資深者支持,金尚想要搞事的念頭越發堅定了。
見下方小聲討論着,金尚開口問道:
“誰讀過呂遼的小說和散文集?說說是什麼情況……”
充當記錄員的黃漪漪舉起手,清了清嗓子,後開口答道:
“小說的名字叫《那月的風》,講的故事,基本圍繞着初中生主角的視角來展開,無非是男女學生之間朦朧的好感,關於中考,關於未來夢想那點事。總體來看,創作者稍微有點文采,但比較稚嫩。散文集的內容,也就身邊的見聞和感悟,沒啥特別的。我猜測,呂遼是個有點想法的年輕人,背後也有一個人或者團隊在支持他……”
“文章……可堪一讀?”
“馬馬虎虎吧,以通俗小說的標準來衡量,勉強合格,散文集也可圈可點,在同齡人中,很厲害了。所以,在學生羣體中,很受歡迎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此,金尚就明白了。
這就是個受過家庭或者周圍環境薰陶,有點文學修養的孩子,不擅長理科或者不喜歡上學,將來多半也考不上好大學,於是乾脆退學,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了。
這樣的高中生,並非一個兩個,只是都不如呂遼名氣大而已。
用專業標準,甚至是藝術品鑑方法來衡量呂遼尚且不成熟的作品,這不僅僅是過分的問題,簡直是在開玩笑。
用高考標準來給小學生作文打分,合格的都找不出幾篇;同樣的道理,青春期的孩子用幻想與熱情寫出的小說和散文,閃光點是年輕的夢想與懵懂的情懷,煞有介事地研究寫作技巧,尋找藝術價值,雞蛋裏面挑骨頭也不是這麼挑的。
否定作品,否定價值,否定形象,進而全面否定這個人,實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