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你娘死啦!”

    張明迷迷糊糊的從老舊的木板牀上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已經顯的有些腐朽的房梁和夯土砌成的牆壁,由於年久失修,土黃色還有些發黑的牆壁上已經有了片片脫落,一眼望去,斑駁參差,頗具年代感。

    張明揉了揉太陽穴,一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涌入腦海,呆愣在牀上懵了幾秒鐘……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叫張明,跟自己同名同姓,穿越者標配沒錯了,張明心裏想道,原身是皖省北部一個叫做“上堤村”的農村年輕人,今年剛滿二十歲,父親早年離開家參軍入伍,不久後壯烈犧牲,是母親一手將他拉扯大,好不容易迎來了解放,工農翻身做主人了,今天卻在家裏幹活時被房樑上掉下來的一塊木頭砸中了後腦勺,這才讓自己的靈魂佔據了這副身體。

    而現在,正是二十世紀的第六十年,也正值新國家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

    這時候屋外的人眼見着喊了好幾聲屋裏還沒人應答,焦急之下索性推開房門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半躺在牀上的傻愣愣發呆的張明,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忍和心疼,趕緊上前扯了扯張明說道:

    “張明你怎麼樣了?沒事兒了就趕緊跟我走,你妹妹已經過去了。”

    張明這才反應過來,剛剛一睜開眼的時候聽到的好像就是眼前的這個中年大嬸兒的聲音,她剛剛說什麼?我娘死了……

    張明根據原身的記憶知道,眼前的這個大嬸姓吳,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是同村裏大隊上的一個村民,張明趕緊搖了搖腦袋,一邊利索的翻身下牀撿起落在牀邊的一隻破布鞋穿上一邊回答吳大嬸說道:

    “嬸子,出什麼事兒了?”

    吳大嬸一邊拉着張明往外走,一邊對他解釋,原來剛剛他在家被房梁砸中之後就暈倒在了地上,是妹妹從外頭回家之後見到自己睡在地上,然後把自己拖上了牀,在拉扯他的過程中發現張明的後腦勺竟然汩汩滲出了鮮血,這才慌的妹妹趕緊跑出門,想着去找張母回家,結果沒成想張母得知消息後一時匆忙從田埂上一腳踩空,腦袋磕到了旁邊隨意扔放的一把鋤頭的刃上,結果釀成了慘劇。

    張明此刻還是有點懵的,自己原本只是一箇中醫院的實習醫生,快三十歲了都還沒對象的九零後大叔,剛好趁着禮拜天的時候帶着同醫院的一個零零後小護士出門逛商場,不至於就穿越了吧!

    張明心裏想着,跟着吳大嬸一塊在田間快速小跑着,自己只是今天約的時間不巧,兩個人正在各自捧着一杯奶茶邊喝邊逛的時候,小護士忽然發現自己來了例假,於是趕緊打發張明去幫自己買姨媽巾,買回來之後由於選擇的商場洗手間的位置恰巧是比較偏的一個,等了好一會兒,結果一直沒有女性過來上洗手間,不得已之下,在小護士的再三懇求加威脅中像做賊一樣溜進了女廁所,正要把姨媽巾遞到從廁所隔間的門下方伸出來的小護士的手上時,只感覺兩個人的手互相觸碰了一下,自己就彷彿在一瞬間被高壓電給打了一樣暈倒在地,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成了開始時的模樣。

    “怪不得從小老師就教育大家,男孩子不能進女廁所呢,自己人生第一次進女廁所竟然就遭雷劈了?”張明的心裏默默的想到,“小學班主任誠不欺我!”

    張明跟在吳大嬸身後跑的就快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終於來到了事發現場,只見周圍圍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少人的手裏都還拎着農具,穿的也都很樸素,當下正值秋老虎的時節,大家都穿的很單薄,好多人身上的衣服還打了不少補丁。大家紛紛圍在一起好像在看什麼熱鬧,不時的還有人發出陣陣唏噓,以及一些大媽大姐們發出的絲絲感慨夾雜在當中。

    “張明來了。”

    “張明來了。”

    衆人見到吳大嬸帶着張明一路跑過來,也紛紛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張明的目光穿過人羣,只見到地上側躺着一個短頭髮的中年婦女,身上單薄陳舊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的暗沉沉的,周圍的土壤也都被鮮血浸染成了暗紅色。

    張明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害怕的偏過眼去不敢繼續觀瞧,看這模樣就知道,地上躺着的這位中年婦女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母親了,從張明從牀上醒來一直到跑到事發點這倆,也只過了十幾分鐘的模樣,張明還沒徹底從自己已經穿越的事實中反應過來,他雖然繼承的原身的記憶,可那對張明來說就好像是站在第三人稱的視角被動的觀看了一場電影,此時對於原身的家庭成員發生不幸,張明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難不成自己現在趕緊撲上去抱着屍體痛哭?張明自問做不到對原身的家庭成員這麼感同身受,而且自己的演技恐怕也沒有這麼好。

    正在張明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旁邊的一位中年大叔渾厚的聲音傳來:

    “明子,你也別太傷心了,你媽這是出了意外,隊上會處理的。”

    張明轉過頭看到了跟他說話的中年大叔,這位是張母所在的生產隊的隊長,原身管他叫老趙叔,跟原身已經犧牲的父親曾經是在一起玩的。

    “老趙叔,我……”

    張明囁喏的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來,自己對於原身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消化,而且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也從來沒遇到過至親過世的事情,更何況這還是在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與時代背景下。

    老趙叔看着張明手足無措的模樣,也深深地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了旱菸袋,也沒點上,就叼在了嘴裏,心裏感慨張明也是個苦命的後生,打小因爲他娘懷他的時候沒保護好,打孃胎裏身體就弱,不到十歲的時候就沒了爹,眼看着馬上就能成家立業了,結果轉眼就沒了娘。

    老趙叔叼着沒點火旱菸袋吧嗒了一會兒,對着張明說道:“明子,你妹妹因爲見到你娘出事兒,嚇暈過去了,剛纔讓你大牛哥他娘帶着他家媳婦給送去了村衛生室,你先去看看吧……”

    老趙叔說着頓了頓,張明的此刻的模樣他也不奇怪,畢竟這個年月偶爾死上個把人的都是常事兒,見的多了也就有了經驗,家裏人突然過世的時候,很多人都是一副傻愣愣的表情,他聽村裏衛生室的王大夫說是因爲人會因爲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反應不過來,所以對張明此時的狀態也並不感到奇怪。繼續說道:“你娘這我一會兒給她先找個草蓆裹起來,畢竟咱們村也沒地方置辦棺材去,等你先去看完了陳西那個丫頭,再回來處理你孃的事兒。你娘已經走了,還是活人更重要。”

    說着話,也不再去管張明,招呼着旁邊同一個生產隊的工友們先把屍體擡到一邊,然後去就近的人家找個草蓆來,先把屍體給裹上擡到一邊去,草蓆的錢回頭隊裏頭給補上。

    能理解,畢竟是白事兒,不能說隨便拿別人家的東西用,這個年月這類的講究很多,雖然破除封建迷信的風氣日益高漲,但是在落後的地區仍舊還需要幾十年的時間來根除這些弊病。至於這些講究,說是封建迷信也好,說是規矩講究也罷,總歸這個年代也窮,生產隊裏做了主的事兒,不能讓社員的家裏頭喫虧。

    張明在旁邊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總算是讓自己有點清淨的時候了,自打剛剛一睜眼就一直聽着旁邊的人嘰嘰喳喳吵吵鬧鬧,讓自己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現在看着周圍忙碌的人們,又轉頭看了看周圍的土地和更遠處矮小的民房,張明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這特麼還真就穿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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