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絕吐血吐着吐着也就習慣了,沒再說什麼。
現在雖然吐血,雖然疼,但是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而且是爲了治病,就算再疼也忍得住。
比這更疼千百倍,更絕望千百倍的痛他經歷過無數次,要不是爲了作戲博取同情和憐愛,他連吐血都可以忍住,完全可以裝成沒事人一樣。
只可惜,他作戲的兩個對象,一個太瞭解他了,一個太瞭解自己的醫術了,根本不上當。
姜絕吐了會兒血,誰都不理他,便也不再吐血了。
他的視線想去尋找姜姒柔的身影,但是姜姒柔出了內室,看不見了,許久都沒有回來。
他一直看着姜姒柔離開的方向,好半天才收回視線,看向面前正爲他治療的有着姜姒柔外表的白蘭。
“我姐姐的臉,還是在我姐姐身上更美。”
“以前也有人僞裝成我姐姐過,但是他們學藝不精,形似神似都做不到,簡直就是褻瀆,我便把它們都送去投胎了。”
“神醫不愧是神醫,形似是覺得合格的,但神似,差的就遠了,不說我,就是姜家其他人,怕也有幾個能戳破神醫的僞裝。”
“神醫醫術精妙高超,可惜,在僞裝上的技藝,並沒那麼高超。”
白蘭剛給姜絕結束一個大流程的治療,正好閒了下來,聽着姜絕的這幾句話,決定給姜絕露一手。
她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塊月白的帕子擦手,和姜姒柔擦手的時候動作一模一樣,不只動作一模一樣,就連給人的感覺都變了。
姜絕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也明白過來她這是在學姜姒柔,這個發現讓他怒氣橫生。
沒有人喜歡自己重要的人,自己愛的人被人模仿,這是一種冒犯,也是一種褻瀆。
姜絕心中剛升起一陣殺意,接着就愣住了。
眼前這人擡起眉眼的時候,眼瞼微垂,眼睫彎彎,眼睛自帶五分溫柔,三分笑意,一分閒愁,一分愛意。
“……姐姐?”
眼前這人對他笑笑,眼裏的愛意多了幾分。
姜絕徹底陷入了茫然中。
這個人不是他姐姐,這個人是剛剛給他治病的神醫,但是這種感覺,確實是……
這怎麼可能?
這個人到底是……
是他在治療過程中失去意識了一段時間,兩人互換了位置嗎……
姜絕死死盯着眼前這人,卻發現他無論如何也確定不了這人到底是他深愛的姐姐,還是神醫雲嫵。
這個認知讓他恐懼,他竟然分不出他愛的人來了……
不、不、這不可能!
對,他有辦法分出來的,神魂、他和姐姐的神魂……
姜絕目眥欲裂,忽的眼睛流出血來,在他蒼白如紙般的臉上留下兩道駭人的痕跡。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姜姒柔神魂劇痛,身形一顫,“小絕……”
白蘭見情況不好,立刻出手製止了姜絕。
姜絕現在在接受她的治療,爲了治療效果更快更好,他的身體正處在一個很虛弱的狀態,承受力很差,這時候要是出點什麼岔子,棘手的很。
姜絕的眼睛裏染上了血色,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張口就吐出一大口血來。
“你不是我姐姐。”
白蘭:……她出手救了他,這就已經自爆身份了好嗎,而且這種緊急情況下,她能只崩一二分,還保持着八九分的相像已經很難得了。
她本來不想說什麼,但是看着姜絕還死死盯着她的模樣,她怕他再一個激動給她添麻煩,便開口了。
“對,我不是。”
這時候,真正的姜姒柔踉踉蹌蹌滿臉擔憂地小跑了進來。
“小絕,怎麼了……”
姜絕和白蘭一起扭頭看向姜姒柔,姜姒柔愣住了。
“神醫你……”
姜姒柔看着那個外表神態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大腦忽然一片空白。
北州有不少擅長僞裝的人,她也見過不少,但她並不相信有人能靠僞裝完全騙過別人,除非被騙的是對被僞裝的人不夠熟悉的人。
但是現在她蒙了,她對自己是絕對熟悉的,但是剛纔有那麼一瞬間,她竟覺得那就是自己……
可以,那是自己的話,自己又是什麼存在呢?
自己是分身、替身、傀儡……
不……
片刻功夫,險些道心不穩。
白蘭恢復了自己的狀態,只保留了外表的僞裝。
“這有定神丹,喫一枚。”
姜姒柔緩緩走過來,接過定神丹,仰頭吃了下去。
定神丹是高階丹藥,服用之後,姜姒柔當即感覺內心中那些紛雜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神醫的僞裝術簡直太高超了,連我自己都險些分不出來。”
這時候,虛弱的姜絕顫顫巍巍地拉住了姜姒柔的手,姜姒柔轉頭去看他,兩人的眼中滿是愛意和說不清的羈絆,好似兩人是荒蕪世界中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株小草。
白蘭認真地觀察着兩人的互動,感慨道,她的模仿還差些功夫。
雖然能模仿出姜姒柔平時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能模仿出幾分姜姒柔與姜絕的感情,但是這個充滿愛意的對視,這種感覺,是她模仿不出來的。
許久,兩人終於從對視中回過神來,姜姒柔去煮茶了,姜絕繼續接受治療。
“雲嫵神醫,剛纔多有冒犯,抱歉。”
白蘭稍有詫異地看了姜絕一眼,心想這傢伙怎麼轉性了?難道是剛剛受到的打擊有點大?
早知道這樣的話,她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給他們表演一手好了。
“沒事。”
“真的抱歉。”
白蘭沒有太在意姜絕的變化,只一心撲在姜絕的病情上。
她本以爲姜絕的變化只是一時的,沒想到接下來幾天,姜絕都是這樣一番溫和有禮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樣的姜絕討人喜歡多了。
俊秀的外表,加上溫文的性格,怕是沒人會不喜歡吧。
數日後,各方勢力基本都離開北州了,姜絕的病也治好了個七七八八。
又到了分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