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凌子涵不閃不避正面迎上,鋼管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左肩,發出沉悶撞擊的同時,凌子涵的身形隨之一歪,張口發出慘痛無比的尖叫。
他整個人倒在地上,左肩明顯凹陷下去一大塊。他蜷縮着身子,雙腿不斷伸直又回縮,地面塵土被剮蹭得到處都是。他臉色蒼白,慘遭重擊後導致神經中樞產生了片刻麻木,嘴脣擴張到極致,根本無法合攏,從口鼻中呼出的每一絲氣流都夾雜着痛苦,嘴角流淌出大量帶有鮮紅色的粘稠唾液。
見狀,圍觀的拾荒者們頓時紛紛變得騷動起來。
“臥槽,這就開始動手了?”
“碎骨幫的人怎麼能這樣?”
“那個年輕人說的沒錯啊!自己憑本事揀貨喫飯,而且已經花了一個銀角買通行牌入場,爲什麼還要額外給錢?”
“尼瑪的,碎骨幫做事不講規矩。人家都已經說了把牌子還回來,不進場了,他偏偏還要殺人滅口。”
“是不是以後進場所有人都得漲價?”
“那我們怎麼辦?”
中年男人手持鋼管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疼得在地上來回翻滾的凌子涵。
他心裏很清楚,剛纔那一下自己絕對沒用太大的力氣,頂多也就是正常情況下一半的力道。
肯定不能直接把人打傷或打死,他只想給凌子涵一個教訓,所以揮舞鋼管砸人的動作很慢。以中年男人對拾荒者的經驗和估算,凌子涵完全可以躲開。
可問題是,本以爲不可能砸中目標的這一擊,偏偏就中了呢?
而且對方肩膀已經塌下去,骨頭肯定碎了。
如此一來,瞬間引爆了在場圍觀者的不穩定情緒。
廖秋不失時機地尖叫起來:“殺人啦!你們不講信用,收了錢卻不給我們進場揀貨,還想殺人滅口!”
中年男人整個身體爲之一顫,他隨即反應過來,擡手指着廖秋張口怒斥:“你胡說,你……”
後面的字句立刻被鋪天蓋地的嘈雜人聲徹底淹沒。
“碎骨幫殺人啦。”
“還沒進場就搞成這樣,我不去了。”
“退錢,把買牌子的錢退給我。”
“沒錯,碎骨幫必須退錢。”
現場一片混亂。
中年男人已經顧不上凌子涵與廖秋,他必須解決眼前這個令人頭疼的大1麻煩。
如果只是寥寥數人退牌子退錢倒也沒什麼了不起。問題是現在所有人都提出同樣的要求,稍有不慎就會轉變成可怕的危機。
“安靜,都給我安靜。”他急得臉上一片通紅,雙手揮舞着鋼管大聲吼叫:“按順序排隊,所有人都可以進場,我不會加收你們一分錢。”
沒人聽他說話。
拾荒者對“規矩”兩個字的理解樸素又清晰————一個銀角兌換一張通行牌,如果不能進場就退錢。公平買賣,童叟無欺。
中年男人已經壞了規矩,被打翻在地的凌子涵就是最佳證明。
至於是否殺人,人是否真的死了?
那其實不重要。
兇悍、殘忍、霸道、恃強凌弱……所有這些與邪惡有關的東西如實質般刻畫在他臉上,在場每個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這種事情歷來被拾荒者所憎惡,他們根本不會想要探知中年男子姓甚名誰,只知道他是血狼幫的人。
姓王的男人見勢不妙,連忙抓起掛在胸前的骨哨塞進嘴裏,鼓起腮幫,用盡喫奶的力氣吹響。
守在兩邊山道上的碎骨幫衆聞訊而動,急匆匆跑到哨卡附近佔據有理地形,將路口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見狀,拾荒者們紛紛亮出各自的武器,站在道口外的空地上與其對峙。
無數緊張的面孔在黑暗陰影中若隱若現。有憤怒,有驚恐,也有惴惴不安與幸災樂禍。叫罵聲逐漸淡去,被愈發沉重的呼吸取代。人們手中攥着各式各樣的長刀利刃,用不同材料製成的弓箭和弩箭也紛紛指向正前方,只要稍有異動,誰也不會留手,即刻悍然搏命。
凌子涵在廖秋的攙扶下從地上顫巍巍地站起。他面色慘白,塌陷的左肩邊緣掛着垂落失控的胳膊,隨着身體運動幅度來回搖晃。
他用滿是痛苦的眼睛望向對面,顫抖着伸出右手,帶着畏懼與不甘,發出近乎哀求的聲音:“……把通行牌還給我……”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其實凌子涵沒有受傷。
他的左肩外形只是僞裝,實控金屬骨骼位於正常視覺尺度以下十釐米。
鋼管打碎的只是外部軟墊,中層裝甲卻絲毫無損。凌子涵早已看穿中年男子在虛張聲勢,這纔是他敢於正面迎上的真正原因。
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把事情鬧大,只有讓更多的人站在自己這邊,纔有可能拿回通行牌,回到崖子鎮找鍾俊退錢。
中年男子用痛恨到極點的兇惡目光死死盯着凌子涵。
他再次確定這個該死的年輕人在裝模作樣。
如果對方真的被自己用鋼管打碎了肩胛骨,現在就算有人攙扶也根本不可能站起。那種嚴重的傷勢他見過,不能及時得到救治,必死無疑。
前所未有的強烈報復心理如毒蛇齧咬着中年男人大腦,促使他徹底失去冷靜,進而勃發出愈發瘋狂的念頭。
他沒有理會凌子涵,擡起頭,帶着具有震懾效果的怒意環視全場。
“我跟這個人有私仇。”男人伸手指着凌子涵,發出急促且異常洪亮的聲音:“希望你們理解。”
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充耳不聞,張口叫道:“退牌子,退錢。”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等我解決了那兩個小傢伙,就把錢退給你。”
錢是不可能退的,這種話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只要幹掉凌子涵和廖秋,以武力震懾加威脅,然後再說上幾句不要成本的好聽話,就能重新掌控局面。
面色陰沉的的中年男子轉向站在旁邊的同伴,從其手中要過一支口徑粗大的火藥槍。
邁步上前,將槍口對準看似奄奄一息的凌子涵。中年男人削瘦的臉上同時浮起兇狠與貪婪。
“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五個銀角,換你一條狗命。”他語速緩慢,目光中閃爍着對金錢無比強烈的渴求與索取:“否則老子一槍轟爆你的腦袋!”
在金錢和殺人兩者之間,中年男人仍然選擇前者。
凌子涵低頭陷入沉默。
幾秒種後,當他擡起頭,雙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仿徨與顧忌。
他從喉嚨深處釋放出一段無比輕蔑的侮辱性文字:“你大概想錢想瘋了吧?”
短暫的靜默之後,圍觀者羣體發出足以刺破耳膜的鬨堂大笑。就連站在路口內側的血狼幫衆也忍俊不禁,發出酣暢淋漓的笑聲。
中年男子再也無法控制情緒,他臉上的肌肉因爲憤怒而扭曲。持握火藥槍身的左手舉高,右手操控射槍托和扳機,將凌子涵那張英俊美麗的臉龐納入槍口射界。
有些人側身閉上雙眼,因爲接下來即將發生的這一幕非常血腥。
距離實在太近了,那意味着凌子涵整個上半身都將被鐵屑、鋼珠、各種不同規格的金屬顆粒當場轟得粉碎。
就在此刻,凌子涵突然做了個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動作。
他擡起看似已經廢掉的左臂,五指分開,將掌心對準近在咫尺的中年男子。
“轟!”
一顆體積約有人頭大小,無比熾烈的橘紅色火球從凌子涵掌心發出,準確擊中目標頭部,在衆目睽睽之下轟然炸開。
熾熱的火浪四下噴濺,巨大的衝擊力加上燃燒烈度,使火球產生了堪比炮彈的可怕殺傷力。
中年男子脆弱的頸部從中間炸斷,燃燒的人頭在空中不斷翻滾,帶着令人心悸的焦糊與高溫,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在爆炸能量推動下拋飛出十幾米遠,在對面山崖上撞得四分五裂。
廖秋反應非常迅速。凌子涵發出火球的同時,他一把抓火藥槍管從側面推過去,然後從對方手中用力搶奪,帶着心中前所未有的驚駭與震撼,看着失去控制的無頭之體歪斜着倒下。
現場再次陷入短暫的靜默。
片刻,無數嘈雜的聲音重新響起。
“王超死了。”
“天啊!那孩子竟然能操控火焰?難道他是喚火者?”
“他殺了王超,快抓住他。”
“那可是喚火者,想死的話你就自己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人願意繼續留在這種地方。對死亡的恐懼如噩夢般牢牢佔據了人們的大腦。他們四下喊叫着奔跑,逃亡自己認爲安全的地方。
凌子涵縱身衝向無頭屍體,伸手從死者衣袋裏掏出那兩塊金屬銘牌。
廖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快走。”
凌子涵依言行事,一秒鐘也沒有猶豫。
廖秋邊跑邊問:“爲什麼你能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