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掛着市政府牌照的車子從機場內部駛離了出來,黃海川和張辛軍坐在同一輛車裏,車上,張辛軍笑着說以後得記得改口了,不然一不小心就又喊黃司長了,黃海川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窗外寬敞的公路和綠化帶,和張辛軍聊着南州市的城市建設,南海省還不算經濟發達省份,南州市作爲南海省省會,同樣也不是副省級城市,省會城市作爲一省的政治中心,並不是所有的省會城市都有資格成爲副省級城市,這裏不得不提一下的是,省會城市的市委書記兼任省委常委並不代表着該省會城市就是副省級市,只能說是一把手高配罷了。

    副省級市,顧名思義,被中央政府視爲省一級計劃單位,並且擁有省級政府的權限,而且副省級市的幾套班子的一把手均爲副部級,副職則爲正廳級,副省級市的市直工作部門爲副廳級,舉個簡單例子,副省級市的財政局局長就是副廳級,比普通地級市高半級,當然,這裏要重點提一下的是,副省級市的市瞎縣和代管縣級市的級別依然是正處級,這一點和地級市是一樣的,南州市雖然是省會,但依然還是在地市一級的範疇,僅僅是市委一把手高配。

    言歸正傳,南州市曾經在兩年前向中央政府申請升格爲副省級市,但在中央機構編制委員會的會議上就沒通過,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不管是從地緣政治因素,還是從經濟發展方面的因素來講,南州市想要申請升格爲副省級市,的確是存在着明顯不足,況且副省級市的升格,也不完完全全是由那兩方面決定,這裏面有着太多的利益因素。

    張辛軍笑着和黃海川說市裏這幾年在城市綠化工程上投入了大量資金,每一年都能看到南州市的城市環境在發生着顯著的變化,這是市委市政府努力的成果。

    黃海川聽着張辛軍所講,也不時的點了點頭,如果是說別的方面,黃海川對南州市的瞭解還有所欠缺,但要是說到市容市貌的話,黃海川倒是深信張辛軍所講的話,對方並沒有刻意誇大什麼,就黃海川幾個月前來過一次南州,這座城市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乾淨、整潔。

    路上的時間,在黃海川和張辛軍的聊天中很快就被打發完,車子進了市政府的時候,黃海川眉頭微蹙,看着前方,黃海川掃了一眼後就將視線收了回來,市府大院,進進出出的人並不少,但很顯然,黃海川並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一幕。

    “看來市裏的其他同志工作都很忙嘛。”黃海川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張辛軍一聽,怔了怔,隨即明白黃海川指的是什麼,他和黃海川已經到了,市裏的其他人,連一個人影都沒下來,黃海川就算是脾氣再好,這會心裏怕是也憋了一口氣,心裏想歸想,張辛軍嘴上也只能應道,“其他同志可能都走不開。”

    黃海川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他是省裏新任命的市委副書記,還將提名爲副市長,代市長,主持市政府的全面工作,這市政府的人,可當真是一來就要給他個下馬威,再想想只有張辛軍一人到機場,黃海川心裏瞭然,眼下這一幕,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張辛軍的車子剛進市府大院,其實呆在辦公室裏的常務副市長李浩成就得到了通知,站在辦公室窗前,居高臨下的往下看着,李浩成正好看到黃海川從車上下來,李浩成目光陰鷙,眼前差點沒一陣發黑,本將沈凌越當成了最大的競爭對手,李浩成無時不刻不在跟沈凌越暗暗較勁着,結果老天爺愣是給他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就算是幾年前的重演一樣,市長跟市委書記一樣,又從中央空降下來了。

    這之前,李浩成連半點風聲都沒聽到,他在省裏的那位靠山,之前還跟他說省裏不會派幹部下來,將會從南州市本土幹部當中直接提拔一個起來,李浩成是抱了極大希望的,除了沈凌越有資格跟他爭之外,其他人也沒這個資格,而他跟沈凌越的競爭中,儘管還沒分出高下,因爲省裏最後還沒定下來,但他是佔了優勢的,誰曾想結果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市長的寶座飛的太快,太突然,讓李浩成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昨天市委書記葛建明還打了招呼過來,今天黃海川就到了,讓他到機場去接人,李浩成嘴上是應下了,上午卻是直接撂了擔子,想到市委那邊,李浩成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沈凌越怕是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就在葛建明的眼皮底下,沈凌越不可能跟他一樣還敢大搖大擺的呆在辦公室裏,估計是到什麼地方去打發時間了。

    兩人的心態其實都差不多,沒法接受這個結果,真要是去迎接黃海川,怕是要繃着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興許還做不出來,李浩成就依然怒氣難消,看着樓下的黃海川,李浩成臉色陰晴不定,雙拳不時緊緊握着,又鬆開,又握緊,又鬆開,可以想象得出,李浩成心裏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和不甘,當滿懷希望,信心滿滿時,卻被如此當頭一棒,李浩成心中的不甘可以理解,亦能體諒,只是在這等級分明的體制裏,李浩成不可能到處鬧,那是對自己政治生命的不負責,這口氣只能憋着。

    在窗口站了一會,李浩成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轉身就往外走,祕書江錦亦步亦趨的跟着,李浩成邊走邊道,“跟辦公室的人說一聲,上午我都在外面,沒到市裏來。”

    江錦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而後就跟着李浩成從另一個樓梯裏走了下去,兩人往下走的時候,張辛軍也正迎着黃海川上樓,一個從中間的樓梯上去,一個走側邊的,黃海川顯然不可能遇到李浩成。

    南州市某棟居民小區樓裏,纔剛剛三十出頭的張若明又像往常一樣提前從單位裏溜了出來,他是市統計局的一名普通科員,在市統計局裏,公務員編制不多也不少,但事業編是絕對不少的,張若明在單位裏也算是屬於被人羨慕的對象了,不過羨慕他的肯定是那些事業編制的,那些都是想絞盡腦汁轉公務員編制的,結果大都也是以失敗告終,少數走了門路,最後轉成的,也算是幸運,現在不比以前,想轉公務員編制已經沒那麼容易,除非一開始就是通過考試進來,明確是公務員編制的。

    張若明在別人眼裏是不少人羨慕的對象,但張若明自個卻是知道自己的苦衷,除了個公務員的名頭好聽一點,其實生活也是苦逼的很,統計局沒啥油水,而張若明更是手裏沒錢,背後沒人,想在局裏混個一官半職的純屬奢望,在局裏幹了八九個年頭了,現在也只是混了個主任科員,除了個虛銜,屁都沒有,這辦公室的板凳坐久了,張若明在局裏也儼然成了老油條,還沒到下班的點就偷溜回家是常有的事,去菜市場買買菜,然後回家就準備圍上圍巾開始柴米油鹽醬醋茶了,這幾乎是張若明這幾年生活的一個大致縮影了。

    今天比往常溜得早一點,張若明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時纔剛剛11點,看着時間還早,張若明喝了口水先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下,打開電視,隨意的按着遙控機。

    坐了幾分鐘,也沒什麼電視可看的,張若明才慢慢從沙發上晃了起來,熟練的寄上圍裙,典型的一個家庭婦男的形象。

    十一點半的時候,妻子接着剛上小學二年級的兒子也回來了,張若明跟妻子兩人是分工明確,一個負責買菜做飯,一個負責接兒子放學,妻子跟兒子到家,張若明也已經炒了幾個新鮮火熱的菜上來了,用電飯煲煲的飯也熟得很快,一會的功夫,一家三口就圍坐在那張不大的餐桌上開始喫飯,每天都在重複着的一件事,卻透露着溫馨。

    電視上正在放着南州市電視臺,這會是午間新聞的時間,張若明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擡頭看了下電視一眼,衝着妻子李睛就笑道,“這天底下的事情還真是巧,咱們市裏最近要上任的那位黃市長跟我大學一同學的名字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你就做夢吧,你纔多大,你同學要是能當了市長,那你豈不是也該混個處長噹噹,哼哼,人家是參謀不帶長放屁不帶響,你這個主任科員連屁都放不出來呢,在局裏也幹了那麼多年了,大小事都插不上。”李晴翻了翻白眼,嘴裏如此說着丈夫,李晴也沒真的怪丈夫無能,丈夫並非真的一點能力都沒有,但家裏就是沒權沒勢沒錢,沒後門可走,那也就只能這樣混日子了。

    李晴說着話,見丈夫沒動靜,心道奇怪,不會今天被自己打擊了吧,擡頭看了丈夫一眼,卻見丈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電視,正發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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