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知府要先行回去府衙處理此案,還須得補些公文,特意向沐清詞告罪一聲,亦讓她這些日子莫要離開盈袖城,此案還要她爲人證。其實她想走也走不脫,城內城外都有官府眼線人手,進城容易出城難。小骨死裏逃生,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小姐拉她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透,兩腿發軟,站都站不穩。
沐清詞看着他,他看着沐清詞,兩人相視無言。她想說聲謝謝,總覺得彆扭,最後說出口的竟然是一句冷冰冰的疑問:“你怎麼知道是吹香下毒?”
“不知道,只要不是你下毒就好。”
這是什麼回答?小骨茫然不解,今天要多謝謝那個誰,要不是他的話小姐可怎麼辦……可是小姐這是什麼表情,冷漠不說,還皺眉頭!嘖嘖,算了,還是自己替小姐道謝吧,雖然他白喫白住了好久,不過也比不上人家的救命之恩吶。但是,小姐怎麼有點怪,又沒喝酒,臉紅什麼?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探進一個腦袋,乖乖巧巧,老遠就看見堂中站着的李落,喜滋滋地叫道:“爹,你果然在這!”
這一聲爹喚得格外突兀,堂中幾人齊齊望去,就看見一個揹着行囊的小丫頭趴在門框上張望,一雙滿是靈氣的眼睛就盯着李落,一眨不眨。陳捕頭一怔,倒吸了一口涼氣,喝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呀,又沒人攔着我。”小丫頭鼓着腮幫不滿地瞪着陳捕頭,很不高興他這樣帶着訓斥的口吻,要不是娘管得嚴,瞧我不把你弄成乾屍!
陳捕頭臉都氣成豬肝紅了,門外那麼多捕快把守,竟然叫一個小丫頭混了進來,全是飯桶,今個盈袖城捕快的臉算是丟盡了。
沐清詞一愣,爹?是他女兒麼?李落卻似對這一聲呼喚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才察覺堂中衆人的怪異,先瞧了瞧沐清詞和小骨,再看看吳知府,末了順着衆人的目光轉向門口,竟然還分辨了好一會,才疑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找爹你呀。”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一臉風塵,看着很疲倦,眼睛卻很亮,掩不住歡喜。李落哦了一聲,好像並不怎麼喜出望外,也不反感她叫自己的稱呼,只是有些奇怪她怎麼會到盈袖城。
“娘也來啦,嘻嘻,嘿嘿。”
李落一怔,娘?她是說穀梁淚麼?她也來了?
李落並不生惱,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沐清詞臉色微紅,悶哼一聲。他摸了摸離淺予頭頂,小丫頭嫌棄地躲開幾步:“別摸我頭,該長不高啦。”
李落笑了笑,往樓外看了一眼,不曾見到穀梁淚的蹤影。離淺予嘿嘿一笑:“別看了,我先進城,娘要過一會纔來。”說完看了看沐清詞,帶着一絲審視的眼光,人小鬼大。沐清詞呼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放心吧爹,我幫你瞞着娘。”離淺予拍着胸口,大義凜然地說道。李落莞爾,“瞞?你別添油加醋就好。”
“嘿嘿,還是爹瞭解我。”離淺予很自豪,竟然還有點沾沾自喜的意味。
“這位姑娘是先生愛女?”吳知府溫聲說道,“果然天生麗質,哈哈,人中龍鳳。”
離淺予驕傲地一擡頭,似是在說還算你有點眼光。李落輕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告罪一聲,問離淺予道:“你們都來了?”
“嗯,雲叔叔到宜州啦,娘就沒事了,帶着我來找爹。”
李落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帶着離淺予和沐清詞小骨辭別吳知府,離開香閣。看着四人背影,吳知府忽然心頭一跳,僵在當場,宜州,雲叔叔……他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唾沫,想起了一件事,想到了一個名字,算算時辰,應該剛剛好。
“大人,怎麼了?”曹通判喚了一聲,吳知府打了一個寒顫,澀聲說道,“傳我口諭,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沐姑娘和……他,違令者大刑伺候!”
“這……是!”曹通判一頭霧水,不過見吳知府惶然嚴肅的神色,卻也不敢多問,急忙出去傳令。吳知府艱難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細汗,一摸背心,竟然已經溼透了。
回到小樓,離淺予好奇地四處張望,看到李落棲身的木棚之後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像一隻炸毛的小貓,脆聲喝道:“爹,你就睡這裏!?欺負人!”然後回頭惡狠狠呲着小牙瞪着沐清詞和小骨,雙手抱胸,那副表情,只恨不得用眼睛剜下來她們二兩肉。
若是從前,小骨定會反脣相譏,白喫白喝白住,要飯的還挑食。不過剛纔若非是他力挽狂瀾,小姐肯定會被那些捕快帶走,屈打成招,受盡委屈,說不定還會送命,看在他救了自家小姐的份上,就不和這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啦。
小骨沒吭聲,沐清詞看了看略顯簡陋的木棚,呆呆地說:“我原是讓你爹睡在我的牀上……”
“什麼!?”離淺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足足能一口塞進去一個鵝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