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橫躺着,上半身,被男人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
尊貴完美的男人,手裏拿着乾淨的毛巾。
動作小心而輕柔的幫她擦拭着髮絲和臉頰的水漬。
每當幾縷溼潤的銀髮自指尖穿梭,都讓男人眉眼的痛更深了一分。
心口被挖開的疼,讓他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緊。
讓她柔軟脆弱的身軀貼近他。
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小乖……”
“我的小乖……”
他無意識的輕喃着。
許是夜色太孤獨,雨幕太撩人。
男子冷清的眼,氤氳了一層薄霧。
低頭,親了親她蒼白的小臉。
動作憐愛到了極點。
冰涼的觸感,卻讓他有些無措。
握着她一如當年小小的手,渡過了幾縷靈力,希望能讓她暖起來。
明明她已經在自己懷裏了。
安安靜靜的。
他渾身卻仍然止不住的輕顫,痛苦着。
這一幕,對他來說,多不真實。
千穆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看着後方。
只見男人低下頭附身,臉頰在少女冰冷柔嫩的小臉上摩挲着,輾轉反側。
目光繾綣而悲傷。
他斂了斂目光。
想起那會兒,殿下看到資料後。
待在小姐以前房間裏時的景象。
那樣悲傷,絕望。
抑鬱到叫人窒息。
那時候,他幾乎每次去送飯,房門一打開,都是滿屋子的煙味。
煙霧繚繞。
淹沒而來。
死寂一片,像是要把人吞噬。
自從兩年前那件事後,殿下就不知何時染上了煙癮。
最近是愈發的嚴重。
千穆斂了斂目光,收回思緒,只覺得鼻子有些酸。
本來是多好的一段感情啊。
多般配的兩個人啊。
現在卻……
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回去把地牢裏的王后虐多幾遍。
殿下說得沒錯,這麼讓她輕易死了的話,太便宜她了!
豪華的新中式別墅。
一排醫生整齊的站在南宮雲墨面前。
柔軟的大牀上,躺着的是一個少女。
身上裹緊了被子,只露出一顆小腦袋,銀白色妖異的髮絲,以及那精緻到無可挑剔的面孔,都是最引人注目的。
少女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肌膚在燈光下,完美得不像真人。
醫生們卻沒有一個敢多看一眼。
等檢測結果出來後。
恭敬的朝南宮雲墨稟報:“殿下,小姐的身體沒有大礙,應該只是淋雨着了涼,加上本身有些偏頭痛……”
帝若歌的記憶,是被博士用最新型藥物洗去的。
普通的醫生自然查不出來。
南宮雲墨想起她冰冷嬌軟的身軀,不疑有他。
盯着牀上昏迷的少女,心中隱隱抽疼。
眉眼間都寫滿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憐惜和痛苦。
過了會兒,他閉了閉眼,再睜眼的淡聲說:“都下去吧。”
“是。”
醫生們壓低聲音應了一聲,陸續收拾好各自的東西走出去。
關上門的時候,還刻意放輕。
裏頭那個小女孩對殿下的重要性,誰都看得出來。
千穆還站在原地,遲疑的看着南宮雲墨:“殿下……”
“你也下去休息吧。”
像是此生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千穆臨走前問:“那殿下,明天……要把小姐送回去嗎?”
南宮雲墨頓住了手。
視線更加幽深,眉間縈繞着的是濃烈的感情。
以及一股悲傷。
深深看着牀上昏迷的少女。
一室的沉寂。
千穆以爲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
卻聽他清雅的嗓音帶着幾分暗啞:“我不知道,”千穆擡起頭的時候,看到那個永遠風華的男子側頭看着自己,冷清的眼帶着幾分迷茫和頹然,問他,“千穆,我應該怎麼做?”
站在昏暗的房間內。
男人高大而修長的身影,一如既往的矜貴不可侵犯。
渾身氣息,卻透着一股無助和黑暗。
千穆動了動脣。
最終輕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
這種情況,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殿下見小姐……
經歷了兩年前的事情,小姐現在肯定是恨他入骨的。
就算不恨,也絕對不會有好臉色。
加上現在的帝若歌明顯性情大變,身手也很好。
若是殿下跟她正式見面,最終的下場,也只是彼此傷害又添傷口罷了……
若是不見。
他又有些看不下去,殿下思念成狂的模樣。
殿下爲了這一天,可是隱忍籌備了整整兩年……
難道,真的只能默默守護着。
看着她跟別人在一起了嗎?
想到皇甫希和現在帝若歌在學院裏的人氣。
千穆都覺得深深擔憂。
其實他也很不想,帝若歌跟別人在一起……
在他看來,帝若歌早已是他們都認定了的未來王妃了。
他幾乎也是看着那個小惡魔長大的。
雖然,要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當初也是殿下先離開。
他沒有權利說什麼。
但殿下也是爲了她好啊……
兩年來,高傲不可一世的南宮雲墨,被人踩在腳底,被曾經不屑一顧的人使喚,遭受一切不堪的冷眼和嘲諷。
徹底成爲了一個空殼王子。
接受所有來自原本支持他的人的謾罵。
他們殿下,又何曾那樣不堪過?
這兩年他所受的苦,千穆都在了眼裏。
更沒有人比他更懂,殿下爲什麼要隱忍。
只是,他所做的一切。
她都不知情罷了。
千穆看着牀上,仍然睡得很安穩的少女。
目光復雜的輕嘆了口氣。
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他走了以後,南宮雲墨又擡手,把室內的光線調低了幾度。
他記得資料上說,這些年,小乖很難睡着,一般都是淺眠。
輕微的動靜都能驚醒她。
也很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光,必須待在黑暗裏才睡得着。
從前,隨便在他腿上,在沙發上,在任何地方都能隨時打呼嚕的女孩。
終於,是再也回不來了吧……
心口,又是熟悉的椎疼蔓延開來……
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走過去,輕輕撥開她臉頰細碎的銀白色髮絲,視線落在她那頭妖異的長髮上。
眼中的痛楚更濃。
腦子裏想起的,是資料上那短短的四個字,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