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在她懷裏抽泣着，過了很久。
等擡起頭的時候，蕭楓雪才心一震，那張蒼白的小臉，竟沒有一點淚痕。
只有一雙猩紅的眼，空洞又絕望。
盛滿了無法承受的悲傷。
都說人一旦傷到極致，是沒有眼淚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這話所言非虛。
等帝若歌逐漸平靜了下來，蕭楓雪纔開口：“歌兒，千穆在外邊等你很久了。”
“嗯……”
懷裏的她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起身，去更衣室換衣服。
等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剛剛悲傷脆弱的模樣。
一張精緻白皙的小臉，再次恢復了漠然。
只有通紅的眼，看得出她曾經多痛苦過。
“媽咪，我們出去吧。”
“千穆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蕭楓雪不由得提醒她。
她怕她再次接受不了……
帝若歌頓了頓，然後朝她搖搖頭示意沒事，推門走了出去。
千穆正在走廊盡頭等着自己，一邊望着外頭的天空，一邊抽着煙。
煙霧繚繞，隔着很遠，還是能看得出，他身那種從未有過的頹廢氣息。
這個從來成熟穩重任何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的男人。
第一次露出過這樣迷茫頹廢的神情來。
人生所有的一切，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和原本的意義。
未來一片迷惘。
這是認識這麼多年來，帝若歌第一次見到他在她面前抽菸。
原來，千穆叔叔是會抽菸的。
她慢吞吞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的千穆回過頭來。
他此刻的狀態沒有她好到哪裏去，赤紅的雙眼，和眼下的青紫，以及那滿下巴的鬍渣。
極致的哀慟，讓他彷彿在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歲。
見到她出來，他視線才稍微動了動：“小姐，醒了？”
“嗯。”帝若歌望着他關心的神色，在那一瞬，眼眶再次紅了，鼻尖無可抑制的傳來酸澀的感覺。
她看着幾乎一夜沒睡的千穆。
蠕動了幾下脣瓣，才把話說出來：“千穆，對不起……”
“不用。”千穆雙目因過度悲痛而赤紅，嗓音哽咽，“不是您的錯。”
“一切都是殿下自願的，從很久以前，千穆知道，只要小姐能好好的活着，殿下什麼都願意做……”他低着聲音，說着，“這一天，總有一天會來的。”
愛一個人勝過生命。
意味着一個人，成了你生命最重要的，最難渡的劫數。
一個不慎，是粉身碎骨。
從兩年前帝若歌出事後，南宮雲墨做出的那個決定起，千穆知道了。
帝若歌，是他們殿下這輩子最大的劫難。
逃不掉，也躲不開。
甘之如飴。
風在走廊靜靜的吹過，只穿了一件白色薄外套的帝若歌卻不覺得冷。
渾身下早已沒有多少知覺。
眼前掠過的是在赤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撲向自己的模樣。
第一次，他毫不猶豫的擡手攔下。
第二次，攔不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用自己身軀擋住她……
那明明……都是她該受的東西。
到最後，卻全部都被他搶去了……
帝若歌猩紅的眼，顫抖着脣，沒有哭。
只是咬緊了下脣，一個字都沒說。
千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小姐，我找您，是有一些事情，想跟您商量。”
“說吧。”她聲音裏帶着幾不可覺的輕顫。
“關於殿下的後事……”
千穆開了口，接着卻沒有後面的話了。
因爲，他不知道要怎麼說……
這麼難過的事情，要他怎麼開口……
他喉嚨哽咽着，神色複雜的看了帝若歌好一會兒。
最終還是說：“殿下的葬禮……會在外界舉行，日期定好了，在明天。”
帝若歌已經睡了兩天，而亡者第三天必須得舉行葬禮了。
葬禮……
帝若歌臉色再度白了幾分。
腳下一個踉蹌，像是有些站不穩。
過了好一會兒，才單手扶在扶手。
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還有是……”千穆哽咽着聲音，“殿下是我們鷹之國的王子，他的遺體，在葬禮舉行後，我可能必須得將他帶回鷹之國存放。”
“……”帝若歌沉默了許久，才輕輕應了一聲，“好。”
“小姐……”
她垂了垂眼眸，輕聲說：“你不用覺得抱歉，是我對不起你們……”
是我帶走你們的殿下。
卻沒有還給你們……
是她把他帶去赤蛇的，也是她沒有注意到那隱藏在窗外的炮火，纔會造成的一切……
如果，如果當時，她能夠再聰明一些，能察覺到當時的異常好了。
如果當時，她能夠拉着南宮雲墨直接往大門走好了。
如果……
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可是，沒有如果，世界，爲什麼什麼都有，是偏偏沒有如果?
千穆沉默了很久。
不忍的看着眼前傷痕累累的少女。
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安慰什麼。
安慰什麼，都沒有用。
過了好久，他才低聲說：“那小姐……我先下去準備了。”
“好。”
他走後，帝若歌走下樓，坐在家裏金碧輝煌的樓梯。
一手搭在扶手，望着下方的大廳。
不少傭人在忙來忙去。
可能是都知道了南宮雲墨的事情吧……沒有一個人臉有半點的笑意。
壓抑的一片。
她麻木的望着下邊，一個傭人來了，一個傭人又走了，接着又來了一批。
忙忙碌碌。
世界仍然在照樣運行着。
好像他還活着一樣……
葬禮的那天。
沒有來多少人。
千穆到底是一直跟在南宮雲墨身邊的得力助手，在事發後，悲痛了一段時間，立刻做出了決定，擬好了對情況最有利的計劃。
他打算的是，不將消息傳回鷹之國。
葬禮，私自處理。
鷹之國除了南宮雲墨以外，一直都沒有更適合的儲君人選。
何況，有了一個南宮雲墨在先……
其他的皇親國戚，再優秀又算得什麼？
爲了穩住那邊的zz，千穆打算暫時先封鎖消息，不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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