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辰之主 >第六百七十五章 知不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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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南並不是全靠八卦激發興趣,他還是有學習任務的。

    禮祭古字的學習是應有之義,除此以外,他還能有所兼顧——仍是他自己的發現:一旦禮祭古字入門,攝取了一定量的專業歷史文本,從中得到的知識,將是宇宙學、天文學最好的輔助教材,沒有之一。

    天淵帝國已經是羅南所能接觸到的最高等級的星際文明,但受限於遺傳種的先天感官,以及宇宙觀測技術的限制,面對深邃無盡的星空、層疊嵌套的位面以及恍若來自其他宇宙的域外倒影,也不可能做到盡察盡知。

    更不用說,還要研究它們各自對應的結構、運動和演化過程,考究它們複雜的相互作用

    對遺傳種來講,不管他們建立了多麼精密的理論體系,獲得多少觀測結果,進行了多少佐證實驗,大尺度上的時空,仍然是以遠超出他們認識速度的進程,快速演化。

    往者不可諫,來者亦不可追。

    到了一定文明層次,這便是個很絕望的場面。而這種時候,專門描述、模擬古神視角的禮祭古字文本記錄,就是最好的參照。

    來自古神層面的認識,就算經過幾輪明顯的降維,仍然是對宇宙時空的最高級直觀體驗——大部分情況下,那並不是明確的知識,但按圖索驥的話,往往又會有驚人的發現。

    且不說宇宙時空演化這種終極問題,單論天文學方向:羅南在完全沒有直觀經驗,也沒有太多觀測資料的情況下,從一見到“宇宙文明星域全圖(天淵版)”就發懵的低能兒,漸漸學會了辨識星區、檢索星辰、尋找位面、乃至於分析判斷重大天文事件至少有點兒發燒友的水準了,堪稱進步神速。

    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利用禮祭古字組構的“觀想時空”,獲得了相當程度的“類直觀體驗”。

    以至於他觀看星圖,莫名就有幾分親切之感。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地球在哪裏並不明確。

    它就沒有記載於天淵帝國的星圖之上,至少在羅南目前查閱的版本中,並沒有找到明確對應的點位。

    找不到地球也罷了,便是銀河系、本星系羣、室女座超星系團等一連串地球天文學概念,在這版本的星圖之上,也找不到特別明顯的對應。

    出現這種問題,有可能是觀測和計算方式不同、參數不一,使同樣的客觀實體,呈現出迥然不同的面貌。

    但也有一種可能:天淵文明和地球,互相處於對方的可觀測距離之外。

    不是不可能,在天淵帝國所在的星域,歷史上各個遺傳種高等文明採取“星門隨機跳躍”和超空間航行相結合的方式,在廣袤星海中,發現並開發了大量的“孤島星系”。

    這些“孤島”彼此並不直接相連,鑑於“星門跳躍”初始階段的極大不確定性,它們中間往往間隔了令人瞠目的遙遠距離,在漫長時光中,才慢慢發展、聯成一體,形成了廣闊的核心文明星域。

    但直到天淵帝國的時代,還有三成以上的孤島星系,散落在宇宙的各個角落,通過、也只能通過極大代價改造修建的“固化星門”穿梭往來。

    有資料顯示,“星門”兩端的最遠記錄,來自於一處孤島星系“遠暉”,它和天淵帝國中央星區的‘固-42’星門直連,兩端距離是:

    1292億光年。

    一個巨大到荒誕的數字。

    地球文明目前可觀測宇宙的直徑,也才930億光年。

    當然,宇宙本就荒誕。

    這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記錄,隨着宇宙快速膨脹,這個記錄理論上還會被持續刷新——前提是遠暉星系那座勉強固化下來的不穩定星門,不會因爲過高的維護費用被砍掉。

    所以說,在“巨大到荒誕的宇宙”中,非要去給一個不確定的事實標註刻度,很可能是無意義的。

    羅南只能暫時用最通俗的方式去理解。

    按照地球的定義,就當是天淵帝國所在星域,已經遠遠超出了本超星系團的範圍,來自於另一個巨大的宇宙結構或類結構區域,需要跨越巨大的宇宙空洞,百億光年以上的距離。

    甚至,還沒有進入各自的光錐之內。

    但那又怎樣?

    也許天淵帝國處在地球人的可觀測距離之外,並隨着快速膨脹的宇宙加速遠去;也許那些天淵文明記錄的古早歷史,正在地球某個天文望遠鏡的鏡頭中,按照它們既定的命運發生着

    這些標明距離刻度的嘗試,都不如一個確鑿無疑的現實:

    本來完全獨立的兩處時空,以一種超常規的、超光速的方式發生了聯繫。來自遙遠時空之外的信息,以遠遠超越光速的“渠道”投射到這裏,就算沒有“日輪絕獄”那種一看就非常極端的場景事件,也足以證明,它已經對地球本地時空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

    “日輪絕獄”反而讓這種不可測的影響具現化了。

    羅南注視着虛擬工作區,沒有動手操作,瑩光界面卻漸漸轉暗,區別於身外的夜色,而是宇宙空間式的深邃。

    在這個界面中,首先出現的其他光色,是屬於地球的幽藍,它承載了一側太陽的光,製造了另一端月球的影,表現出引力支配下,地月系的體系化運轉。

    如果細看就能發現,地球、月球以及太陽光線投射的位置角度,是與當前時間狀態完全同步的。

    這是“內宇宙模擬器”的投影,投射出來的則是羅南磕磕絆絆進行中的“大作業”。

    看上去是不錯,可是一旦對它進行放大處理,厚厚的馬賽克便佔據了觀察者所有的視覺感官。

    這是羅南仍無法利用禮祭古字體系,對對“小尺度”事物進行精確描述的緣故。

    羅南熟練地切換出隱藏的編輯窗口,然後更熟練地關掉。這樣就可以避免讓那裏面頻繁的報錯顏色給刺激到而且和一週前相比,已經少很多了不是嗎?

    他打開“內宇宙模擬器”的目的,也並非這個。受意念控制,幾乎被地月系填滿的界面,開始飛速收縮,呈現出大片幽暗的“未編輯區”。

    當地球幾乎弱化成幾乎消失掉的瑩光藍點時,在界面的邊緣地帶,終於出現了一團稍微大一些的暗紅光團。

    那是含光星系,羅南“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羅南同樣放大這片區域,這回就再沒有什麼馬賽克了,無論他聚焦某片星區、點選某顆星辰、甚至去某顆行星表面去看一看,基本都能得到相對清晰的圖景。

    是的,含光星系的呈現非常詳實,這份詳實來自於外接神經元資料庫可能還包括日輪絕獄外圍那艘破爛飛艦、乃至日輪絕獄本身提供的信息。

    只是這份詳實,並不是動態的,也沒有看到有任何生靈存在。彷彿是剝離了所有文明和生命痕跡之後,對這處遙遠時空中的點位,所做的切片式的剪影。

    羅南暫時還不理解這種呈現邏輯。

    但他知道,在含光星系和地球本地時空之間,必然存在某種聯繫——如同它們在內宇宙模擬器的界面上所呈現的,似乎真有這麼接近,但中間卻是大量的“未編輯區域”,喪失掉了大量細節。

    在大尺度時空連接的經驗和可能性中,也許究極原因並不是特別複雜,卻註定極端。

    比如,日輪絕獄?

    不管怎樣,羅南都希望能做一些“補鏈”工作,把含光星系和地球本地時空之間的聯繫環節,梳理出來。

    這是個真正的“大工程”。

    需要他學習有關天淵文明乃至另一端星空巨量的知識;需要他不斷細化對地球本地時空的認識和理解;也需要他抓住已知線索,去分辨、解析地球本地時空“正常”與“非常”的歷史差異

    總之一句話:需要他對廣袤時空兩端都有高度認知。

    這是個嚴重催殘腦力的行爲,除了學習知識以外,也必須要不斷豐富自己的工具庫,增強相應的技能。

    當然,在合適的時機,他可能也要做大量的聯絡、溝通和管理工作,儘可能地調動起更多的資源,爲這個“大工程”服務。

    嗯,與“百年序列”的互動也必不可少。

    就是挺麻煩的。

    羅南看着“內宇宙模擬器”的界面,不自覺笑起來。

    大約是自嘲+快樂?

    他暫時沒理清自家的心思。也是在這時,通訊器先振動,很快又有明確的電話接入提醒。

    羅南看了眼,旋即“嘖”了聲,接通信號。但他並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等待,看那邊是怎麼個章程。

    便在他徐緩的呼吸聲裏,墨拉的聲音傳過來:“我剛剛發你的材料,瞅瞅?”

    羅南扭頭,看了眼勾月在南天升舉的高度:“有兩個小時沒有你這麼效率,會讓人懷疑你的認真程度啊。”

    “大綱而已啦,現在發給你,是要看看,是否合你的心意,免得後面做無用功。”

    羅南嘆了口氣,很顯然,墨拉還在試探他的底線。

    所以他這麼回:“我就不干涉了,就按你的思路來吧。不滿意,自然有不滿意的說法。”

    不給墨拉再糾纏的機會,他直接掛斷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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