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辰之主 >第七百二十三章 黑汛期(中)
    鄧純看了眼羅南,沒有給出具體答案,只是咧嘴笑:“如此,中校先生應該經歷過80年的‘黑汛期’,想必印象深刻。”

    “哦,確實。”弗里斯實話實說,當年那輪“黑汛期”,確實是他入伍以來最驚心動魄的經歷之一。

    在場的幾個人中間,羅南不好說,山君不關心,趙汐早聽弗里斯吹噓過好幾遍,劉峯明年齡與弗里斯差不多,即便當前身在淮城,也算有所耳聞。

    也就是龍七,當時年紀還小,又在北方,完全不知此事,最是好奇:“80年的黑汛,有什麼特別嗎?”

    鄧純這時候又小小作了一把:“我乾媽是導遊,讓她說唄。”

    這關導遊屁事。

    想是這麼想,龍七以及其他人的視線,大都又投射到文慧蘭臉上。後者似乎不以爲忤,稍一思慮,便真的依照鄧純“建議”,開口道:

    “與其說80年黑汛特別,不如說80年本身就比較特殊。那年西部高原區、中南火山區齊齊進入‘流血季’,而且延續時間特別長。從2月到8月,基本沒有止歇。

    “上游出了問題,湖城也難倖免。到了5月份,第一波洪水衝開峽關,涌入上河水域,黑汛便開始了,比平常早了將近一個月,烈度更遠超入往年……80年至今,亦無哪個年度可比。”

    淺淺介紹了一下背景,她微笑着又將敘述人的角色讓渡出去:“中校先生纔是當事人,想來會有更真切的感受。”

    弗里斯瞥她一眼,倒也沒懟回去。

    “義憤”這種情緒也是起伏的,而且有劉峯明在一側虎視眈眈,有龍七在網絡上興風作浪,他這個“局外人”也不能總是衝到最前面。

    於是他證實了文慧蘭的表述:“的確,上游春城、堰城讓‘流血季’折騰得欲仙欲死,拖拖拉拉解決不了,一到4、5月春汛,那些躁動的畸變種順江而下,湖城這邊麻煩就來了。

    “前兩個月其實還好,但到了7、8月份,夏汛過來,下了好大雨,簡直就像把太平洋懸到頭頂上,轟轟地往下砸,印象中就沒停過,雨水洪水把‘黑汛’一層層推高,上河衛星城那邊直接決口,全城都給衝沒影了。

    “我們部隊也被逼得全面退守主城區和其他兩個衛星城,差點被分割包圍,當時就覺得啊,湖城就是個島,特麼已經飄起來了……”

    龍七一邊聽,一邊算了算數:“等等,不對吧!東邊上河、北方廣林、西邊八寶、南邊炎湖,湖城四個衛星城,只淹了一個上河,怎麼就剩兩個?”

    弗里斯嘿嘿冷笑:“因爲大江對岸的炎湖,春汛沒結束就放棄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很多人被迫投奔了附近的遊民聚居點,然後……呵呵,過幾年又以遊民的身份給帶回來了。”

    說着,弗里斯視線在文慧蘭和鄧純臉上打了個轉。結果那兩位也就罷了,羅南這位**oss,卻是將視線投向他這邊,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鄧純看出羅南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又主動起來,插話湊個熱鬧:“羅先生可能不太清楚,那次黑汛期,應該算是戰後湖城重建以來最艱難的關口。黑汛、暴雨夾攻也就罷了,最麻煩的還是後續的畸變感染——城防還在,卻實在擋不住病毒了。

    “我記得那年的數據:最終確診的三期感染者,大約有一千兩百萬人,5年生存率不足8%。事實上,從80年一直到87年,湖城自建城以來,罕見的連續7年人口負增長,均由此始。”

    “靠,這麼慘?”

    趙汐嚇了一跳,他知道這事兒,不代表他知道里面這些殘酷的細節。

    自大建城時代之後,有這麼慘烈的傷亡嗎?湖城人怎麼受得了的?

    鄧純攤手:“如果不是後來遊民回城,衝高了一波,數據只會比現在更慘。但那又怎樣呢?

    “湖城從2065年建城,到2080年,年均人口死亡率在千分之十五左右,比三戰前高了一倍,大家說什麼了嗎?還不是忙着生養,提高、起碼是維持權限?事實就是,畸變時代以來,死亡的震懾力變低了,人們的承受閾值高了……再慘,能有三戰期間年均7%來得震撼?其實我一直覺得7%這個數字保守了。”

    弗里斯再次驚訝:“你年紀輕輕的,這種事記得倒清楚。”

    “學案例的時候接觸過。”鄧純微微一笑,“我們做生意的,最怕沒有顧客,失了市場預期。那些年,我那親爹也是慘淡經營,說起來的時候,都是心有餘悸……嘿,80年他無所謂,後面那七年,可是如履薄冰。”

    “所以,與高會長抱團取暖?”弗里斯忍不住又刺一句。

    “哪用得着‘所以’,他們是老關係了。但說他們那幾年,患難見真情倒是妥的……對了,那一年黑汛期間,中校先生有沒有到鷹頭場來?”

    奇峯突出的一句,讓弗里斯愣了下,方答道:“都給堵在城裏了,哪可能過來。而且那幾年我一般走北線廣林,這裏81年才頭一次來。”

    “那你就不如我乾媽了,她就在‘黑汛’期間來過。對吧乾媽?”

    文慧蘭平淡瞥去一眼,脣齒間輕輕摩擦一下,都聽不清是什麼字,算是迴應。

    鄧純身體微微後仰,表現出忌憚又或刻意忌憚的誇張姿態,臉上卻還是笑。

    他二人如何“母慈子孝”,其他人管不着。但大家多少有些意外,其中尤以弗里斯爲最。

    作爲當年“黑汛”親歷人,現場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當時荒野山區是個什麼狀況。

    他努力回憶當年收集的一些信息:“這裏是有聚居點,但80年黑汛期間,聽說都戰略性放棄了,全員到山下集結,協防大江干堤……那時這邊有人嗎?”

    龍七則考慮的是另一條線:“莫不成是拍戲?等下,冬青裏那場洪水戲,果然是實景啊!”

    他這就屬於聯想過度。

    文慧蘭聽得笑起來,脣角細紋清晰顯現:“不至於,《冬青》80年還在前期籌拍階段。而且,黑汛期間就是想拍,製片人也不會同意的……”

    她並不想說太多細節。

    問題是,身邊有一個居心叵測的乾兒子,某些事情就不那麼容易如願。

    鄧純很自然地接了話:“確實拍不了,那時候,這裏也只剩下鷹頭場了。”

    他示意大夥兒往東走個十幾步,差不多就到了小廣場的盡頭,這裏是高地南坡所在,往南越過河水,又是莽莽羣山,往東則是羅南等人來時的河道。

    河道北岸水淺,下面是漲水時纔沒過的河灘。但在上方,不用行船,遠眺過去,便覺得河道寬闊,粼粼波光盪滌眼底心中,令人胸懷一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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